紫玉繡的認真,絲毫沒有察覺溫宛就站在門口。
前日她答應兩位小少爺要幫他們繡一個香囊,時間太趕,紫玉便在自家姑娘睡下之後回到房裡趕着繡。
起初她還猶豫,畢竟香囊這種東西不能随便送人,以緻于現在她都有些後悔之前不該唐突說出來,好在她身份低微。
好在,身份低微。
紫玉捧着繡花繃子,一針一線在緞料上繡着紫色的栀子花,她不懂花語,不明白栀子花的花語是什麼,她隻是覺得這種花好看,戴在男子身上不會顯出脂粉氣。
溫宛看着紫玉握住針線的手,眼睛漸漸濕潤。
“呃……”
針尖刺進指腹,紫玉不由蹙眉低吟一聲。
“這麼晚了還不睡。
”溫宛這方走過去,繞到桌邊坐下來,胳膊搥着香腮,支撐整個身體傾斜的重量。
紫玉驚訝擡頭,“大姑娘怎麼醒了?
”
“我若不醒還瞧不見你在這兒沒日沒夜給我繡香囊,手都紮破了,疼不疼?
”溫宛目光溫柔,燭光映襯下的紫玉雖說沒有傾國傾城的樣貌,五官十分精緻,尤其那唇,是典型的花瓣唇,笑起來的時候特别甜美。
“大姑娘,你也想要香囊?
”紫玉不由擡頭,驚訝看過去。
溫宛,“……”
某縣主愣住,直起剛剛歪到桌上的身子,眼睛瞄向繡花繃子又擡起來看向紫玉,一本正經,“這個不是給我繡的?
”
“這是給兩位小少爺繡的……”紫玉說話時溫宛方才看到繡花繃子旁邊擺着一個繡好的花樣,上面繡的是黃色的梅花。
見溫宛不說話,紫玉急忙解釋,“大姑娘别誤會,是君庭少爺說大姑娘給他們求的平安符沒有地方放,奴婢才想着繡個香囊裝平安符,隻是這樣!
”
溫宛哪會生氣,笑着瞄了眼繡花繃子上的栀子花,“哪個是給少行的,哪個是給君庭的?
”
紫玉見自家姑娘沒追究,心裡安穩些。
早知道就不多嘴了。
“奴婢繡好之後給兩位小少爺,他們喜歡哪個就選哪個。
”紫玉想的簡單。
溫宛拿起擱到桌面的梅花繡樣,“為什麼繡這兩種花?
”
“大姑娘忘啦,後園柴房隻有這兩種花,奴婢是看着這兩種花長大的,繡它們也繡的最好。
”紫玉特别開心,因為大姑娘沒有嫌她多事。
溫宛好歹也是入過無逸齋的才女,兩種花的花語她記得,“繡的真好看。
”
是君庭?
“謝謝大姑娘誇獎!
”紫玉揚起笑臉,比溫宛還小一歲的臉上早就褪了稚氣。
溫宛微笑着看過去,“你繡,我在這兒坐會兒。
”
“大姑娘放心,回頭奴婢給你繡個更好看的!
”紫玉興緻勃勃道。
“好啊!
”
溫宛想到君庭,上輩子君庭自無逸齋結業後沒多久就去浪迹天涯,每年隻回來一兩次,少言寡語,每次走的時候嬸嬸都哭的很傷心。
許是行走江湖耽擱了,君庭死前也沒聽說他有喜歡的姑娘。
溫宛沒敢多想,感情這種事謹慎些好。
“紫玉,我與你說件事,少行跟君庭這次到朔城我不放心,所以,三日後我也會離開皇城,最好先他們一步到朔城。
”
“什麼?
”紫玉正繡着花,猛然擡頭時指腹又紮了一下。
溫宛心疼,“小心些!
”
“我們也要去朔城?
”紫玉眼中閃過一抹興奮,“那奴婢早早收拾行李,免得臨走前收拾有些不記得,出門在外一定要多帶些!
”
溫宛猶豫一下,“我與九離約好,所以……”
紫玉眼底落寞一閃而逝,笑的依舊好看,“大姑娘放心,奴婢一定替大姑娘守好墨園。
”
多麼熟悉的一句話!
上一世她出嫁那日,紫玉跪在她面前也說過同樣的話!
一樣的堅強,一樣的笑!
可是墨園沒有她,紫玉守的是什麼!
“你也去。
”溫宛突然之間改變主意,“隻是我們要暫時分開,你與少行跟君庭一起随軍,我與九離一起。
”
紫玉心情起伏的有點兒快,“與兩位小少爺一起,行軍可以有奴仆跟着伺候嗎?
奴婢不會騎馬……”
“這很簡單!
隻要少行瘸一條腿就可以!
”溫宛不想帶紫玉一起,因為她想更快些到朔城,這樣才能提前打點,隻是這樣一路應該會趕的很辛苦。
她不想讓紫玉跟着她風塵仆仆。
紫玉還是猶豫,“可奴婢是女子……”
“女扮男裝呀!
”溫宛自己就打算這麼做。
紫玉聽着就跟做夢一樣,神色中流露出一絲焦慮,“奴婢從來沒穿過男子的衣服,也沒……離開過皇城。
”
誰又不是呢!
溫宛拉着紫玉的手,“就因為沒有嘗試過,我們都要嘗試一下,人生苦短,及時行樂。
”
紫玉被溫宛說的心動,她亦期待走出皇城,看看外面的世界。
她也很向往,外面的天空……
主仆二人次日便開始為離開皇城做準備,紫玉吃過早飯後直接去翡錦成衣莊,依主子意思買幾套男裝,再去準備一路上吃穿用度,時間很快,一上午就這樣過去了。
溫宛先去找九離,之後趁這幾日時間寶貴,加快到伯樂坊搶人的步伐。
她很清楚凡事不能太過,她已經從伯樂坊搶了十個人過來,再搶五六個也是到了極限,再多太子府那邊興許不能太樂意。
距離出征還剩下兩日,溫宛突然相邀同行,蕭臣雖然應下來,可撓頭的是誰來統帥三千兵。
思來想去,想到一人。
大理寺,雅室。
溫宛乍聞孤千城回南朝時頗為詫異。
“走了?
”溫宛邊從宋相言手裡接過卷宗邊擡頭,驚訝不已。
宋相言也很意外,“應該是今晨走的,昨夜子時他還在大理寺與本小王分析案情。
”
溫宛愣住,“小王爺會不會對他的事太上心?
”
“有嗎?
”
宋相言擡頭看向溫宛,劍眉微微一皺,“倒是你,溫少行跟溫君庭值得你跑這一趟?
”
溫宛翻開手裡卷宗,都是兩年之内有關朔城的案子。
大理寺案必然涉及各省郡官吏,溫宛想從案卷裡了解朔城現時官場,早做準備。
對于宋相言的質疑,溫宛失聲笑道,“沒有比他們更值得的人。
”
宋相言就那麼盯着溫宛,也不說話。
直到溫宛意識到擡頭時,神色變得認真,心裡隐隐想好說辭後方才開口,“小王爺想說什麼?
”
“沒有。
”
宋相言終究沒有提那個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