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帝迎上尊守義那雙淩厲目光的刹那,心頭一顫。
隻是數息他便扔了匕首,挺身直立,“尊老不知,這賤奴與人勾結毒害朕,見事情敗露居然還想行刺,罪該萬死。
”
見尊守義漠然不語,周帝看向蕭冥河,“尊老若不信可問冥河。
”
蕭冥河聞言拱手,“冥河親眼看到李公公要對父皇不利……”
尊守義順着聲音看過去,“六皇子,蕭冥河?
”
“正是。
”
沉默許久,尊守義微微颔首,轉爾看向周帝,“還請皇上移駕禦書房。
”
周帝則看向蕭冥河,“這裡你處理一下。
”
“父皇放心。
”
離開時,周帝甚至沒多看一眼倒在血泊裡尚未涼透的李世安,尊守義亦無。
藥室寂靜,蕭冥河漠然走到李世安屍體前,蹲下身,璀璨星眸對上那雙死不瞑目的眼睛。
他伸手想要阖上那雙眼,未果。
“是你自己蠢,與人無尤。
”
蕭冥河緩緩起身,心裡緊繃的那根弦松下來,還好來得及在尊守義與李世安見面前解決了這個麻煩,但凡李世安多一句嘴,他就很有可能暴露……
此時禦書房,尊守義叫羅生在外守門。
待周帝落座,他坐到側位。
對于剛才的事,他很清楚周帝親自動手多半是想洩憤,李世安是他的人,這點無須多想就能猜出來。
“此番城樓失利,是因為蕭臣的援軍。
”
周帝當然知道,他親眼看到了,“尊老不是算無遺策麼!
”
尊守義慚愧,“的确棋差一招。
”
有些事心照不宣,周帝剛殺了李世安洩憤立威,倒也不想再與尊守義交惡,“不知尊守棋差的是哪一招?
”
“密令者。
”
尊守義此言一出,周帝愣住,“一經?
”
“除了一經,皇上還查到誰?
”尊守義狐疑開口。
這句話戳到周帝痛點,他冷笑,“朕無能,眼下除了尊老跟一經,朕不能确定任何人。
”
“溫禦定是。
”
彼時民宅,尊守義自覺計劃天衣無縫,待事成周帝未必活着,然而到底是輸了,一切須從長計議,他不得不與周帝維持表面上的友善。
“他就不能是為了一經才幫的蕭臣?
”
“溫侯可以為一經死,但決不會為一經動搖大周根基。
”尊守義一針見血。
周帝恍然,“的确,就如同……戰幕可以為了一經去殺忘憂,卻不會為了他們放棄太子。
”
尊守義點頭,“皇上睿智。
”
這句稱贊周帝一個标點符号都不信。
“密令者五人,算上老夫,溫禦跟一經,還有一人應該是郁玺良。
”
周帝也想過此人,“可他隻是一個捕快,如何能得父皇如此看中?
”
“郁玺良可不是一個普通的捕快,他的本事若放在對的位置,足以攪弄風雲。
”尊守義也不隐瞞,“此刻他在北越,已經把北越皇室鬧的天翻地覆,而且……”
“而且什麼?
”
“大周三大名捕中先帝隻與他有過交集,救過他一命。
”尊守義沉默數息又道,“他為密令者,至少可以請得動花拂柳出山。
”
周帝點頭,“算上他,便是四人。
”
“還有一人。
”
尊守義表示,“援軍很有可能是他的手筆。
”
“說到援軍……”
“說到援軍,老朽已派人探查過,那些人并非軍卒。
”
聽尊守義這樣一說,周帝震驚,“當真是流民?
”
“也并非流民,他們是先帝留下來的私兵,僅由特殊令牌調派。
”
聽到這裡,周帝已經不能很好控制自己的情緒了。
又是遺诏密令,又是私兵,“這是朕的江山。
”
“皇上不必在乎這些不能改變的事實,當務之急,我們應該查出那些兵聽令于誰。
”尊守義補充,“聽令于誰,誰就是最後一個密令者。
”
周帝陷入沉思。
尊守義也一直在想這個問題,“能讓先帝如此保護的人,在大周并不多。
”
“戰幕?
”周帝想不到别人。
尊守義搖了搖頭,“戰幕一人可抵萬軍,皇上不會為他籌謀的如此深遠。
”
周帝意會,那就是又笨又蠢又得父皇挂念的人。
片刻,二人對視。
“老皇叔。
”
“老皇叔。
”
雖然想到此人,可周帝還是疑慮,“老皇叔在皇城呆過一段時間,沒見他有幫蕭臣的舉動,會不會是我們想錯了?
”
“對錯與否,把老皇叔召回皇城,一試便知。
”
周帝點頭,“那眼下,就容那兩個逆子在朕面前無法無天?
”
“皇上既與兩位皇子翻臉,當考慮接下來的事。
”
“什麼事?
”
“另立儲君。
”
尊守義的話立時叫他想到謝平跟李世安,于是沒有接茬,“尊老辛苦,先下去休息罷。
”
尊守義也明白周帝對自己有防備之心,起身告退。
離開禦書房,羅生跟在尊守義身後,“尊老,皇上殺李世安,這是在給您下馬威。
”
“回頭你去查查,那個叫謝平的人是怎麼回事?
”
“是。
”
“老夫不怕皇上發難,怕的是有人在背後虎視眈眈。
”
羅生意會,将此事放在心上了……
此刻大理寺,蕭臣急入後院。
早就在雅室裡等待的溫宛驚喜起身,離開雅室撲了過去。
城門對峙,他二人雖不在同處,可彼此心中惦念,“蕭臣!
”
看着撲進自己懷裡的溫宛,蕭臣輕撫後背,“沒事了。
”
二人相擁的場景落在雅室内一衆人眼底。
蘇玄璟湊到宋相言身邊小聲嘀咕,“小王爺且看,魏王殿下好似負傷,溫縣主心疼的緊……”
宋相言一直背對窗棂,被蘇玄璟這麼一說他本能想要轉身,卻在瞬即停下動作。
蘇玄璟似笑非笑湊到他耳邊,“小王爺怕什麼,你一個瞎子,轉過身也什麼看不到。
”
宋相言默不作聲,但在心裡狠狠把蘇玄璟惦記上了。
就你精!
這時蕭臣帶着溫宛從外面進來。
屋裡衆人皆在。
他将事情前因後果如實相告,尤其提到尊守義。
“鷹衛?
”
宋相言最先發出質疑,“從未聽母親提過皇外祖父身邊還有這樣的人物。
”
衆人也是一樣的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