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香說話一慣夾槍帶棒,這種會讓人陷入無比尴尬境地的習慣則是溫弦一手培養的。
由冬香提出反駁意見先捅對方一刀,溫弦再強裝好人叫對方羞愧。
連疼帶疚也不過是她們主仆幾句話的事兒!
溫宛以前受過這種委屈,那時她看在溫弦面子不與冬香計較,到底不是墨園的丫鬟,打狗也要看主人。
現在想想,笑臉給多了慣出來的都是賤人。
車廂裡,溫弦當真沒想到溫宛竟然會與冬香較真兒,剛剛那番話明着斥的是冬香,可落在她耳朵裡聽出的弦外音,怕也有懷疑自己的意思。
“冬香,誰讓你多嘴的?
本姑娘想去哪個坊容得你胡謅!
”溫弦冷眼掃過去,怒聲低喝。
冬香也沒想到會是這個結果,怯怯低頭,“二姑娘,奴婢錯了……”
“錯了就要改,你到底也是禦南侯府的丫鬟,又跟在二妹身邊,行事謹慎些,莫讓别人以為二妹被叔叔嬸嬸養的不好,平白辱沒了禦南侯府的名聲。
”
溫宛視線轉落向溫弦,“二妹的丫鬟,怎麼罰本縣主不便多說。
”
溫弦有些茫然,在她印象中溫宛哪有這樣咄咄逼人。
“長姐教訓的是,那就罰這半年的工錢。
”
冬香一時委屈看向自家主子,溫弦也隻能回瞪一眼以示警告。
見溫宛不再說話,溫弦暗自緩了心神,視線不禁掃過去。
她實在弄不明白哪怕冬香越矩,溫宛的表現也忒反常了些。
馬車很快穿過朱雀大街,到了西市靖坊。
車夫将登車凳擺好,溫弦最先走下馬車,回身扶溫宛下來,冬香自是跟在兩人身後,再沒敢多說一句話。
靖坊很大,縱橫交錯,十分規整。
兩側街面多是些茶樓,酒鋪,作坊之類,比起東市鋪子的門面,靖坊裡的鋪子都不是很寬敞,三扇門闆的極少,偶還能看到在街頭撐着大傘的小商販,賣個包子茶水。
街上車馬粼粼,人頭攢動,顯得雜亂。
溫宛随溫弦遊逛,不時也能看到些新鮮玩意。
這會兒她們正站在一個捏糖人的鋪子前,賣家手藝好,十指連動轉眼便捏出一個風度翩翩的佳公子。
溫弦接過來遞給溫宛,“這個給長姐。
”
“我要一個小白兔!
”
溫宛才接過糖人便見溫弦笑靥如花,又朝賣家指選那隻剛剛捏好的兔子。
給她俊俏公子哥,自己卻要小白兔?
若非經曆一世,溫宛可能不會多想。
現在她情願自己陰暗些,這分明是在映射她流連花間樓,腦子裡想的都是男人,反倒是小白兔多單純!
可惜,有種人看起來像小白兔,實則心機如墨深。
“我不要這個,想與妹妹換一換。
”溫宛淺淡抿唇,将糖人遞過去。
跟在溫弦身後的冬香正要開口,卻被溫宛瞪了一眼。
“好。
”
溫弦意外,勉強擠出笑,“姐姐喜歡小白兔?
”
“不喜歡,所以咬起來特别爽。
”溫宛不緊不慢,朝前邁步。
溫弦下意識駐足,總覺得這話裡藏着什麼,可又覺得是自己想多了。
肆集熱鬧,二人閑逛。
“跟你們說,七時答應我今天給我梳個新發髻,她還幫我定了一個玉簪。
”
“那我們且瞧瞧你戴着好看不,若是好看,我們也叫七時幫着定!
”
“七時的眼光那還用說,保證好看!
不過說好了,不許定跟我一模一樣的!
”
幾個姑娘有說有笑,溫宛聽着有些好奇,“七時?
”
溫弦搖頭,“沒聽過,冬香。
”
冬香心領神會,當下追上那幾個姑娘,打聽之後回來禀報,說七時是妝暖閣的梳頭娘,在靖坊這一帶很有名氣。
“再有名氣也比不過宮裡出來的樣式,弦兒有好幾次看到長姐從宮裡回來,發髻都可好看呢。
”溫弦走到溫宛身側,十分羨慕道。
溫宛漫不經心,“姑姑不是沒召你入宮,是你自己不去,秋晴便是想給妹妹梳個好看的發髻,是不是也得先逮着你人影。
”
往事曆曆在目,上輩子禦南侯府無一人虧待過溫弦,而溫弦可對得起禦南侯府随便一個人!
哪怕她對得起二叔二嬸,也不算是畜牲!
“弦兒與長姐不同,當時刻謹記這份不同。
”溫弦低眉順眼。
溫宛不理她,這一世她們之間沒有道理可講……
越往靖坊裡面走,越是熱鬧。
就在二人朝裡走時,忽然有個醉漢搖搖晃晃過來,經過溫宛身側時猛撞到她身上。
溫宛猝不及防險些跌倒,幸而她有武功底子,站穩後故意走到剛剛那一瞬間幾乎同時避開的溫弦跟冬香身後。
“你這個人走路不長眼睛,撞到我們家大姑娘了!
”
未及溫宛開口,冬香立時過去擋住醉漢去路,引來不少人圍觀。
“也不看看老子是誰,敢擋老子的路?
”
醉漢站不穩,在冬香面前晃蕩時拿手指她,“滾開-”
“你去給我們家姑娘道歉!
”冬香厲聲喝斥。
溫宛覺得可笑,她才訓斥過冬香,冬香卻突然為她出頭,有意思。
果不其然,冬香見醉漢搖搖晃晃過來,突然往溫宛方向狠推。
可惜!
冬香非但不推動醉漢,還被醉漢甩到地上。
溫弦見狀,立時沖過去,“大膽!
”
醉漢扭頭,虎眼裡閃出兇光,“老子今天真是中了邪,居然敢有人在我申大爺面前擺威風!
”
醉漢名叫申虎,是靖坊有名的地痞無賴,有武功底子,平日裡混到誰家收收保護費,收的多了一高興就去喝酒,喝的醉熏熏再去尋個樂。
眼見申虎搖晃着走過來,溫弦展臂擋在溫宛面前,“不許過來!
”
溫宛漠聲不語,朝後退一步。
“喲!
這是哪家的俏娘子?
”申虎見到溫弦,兇目露淫,搓着手笑嘻嘻走過來就要摸溫弦臉蛋兒。
溫弦驚怒之餘,猛朝溫宛方向退。
怎麼回事?
眼前這個男人該是推開她沖向溫宛,這是她與淵荷約好的計!
可溫弦所見這人是真的喝多了,根本不像是演戲!
“小娘子别害羞啊!
本大爺最懂得對女人溫柔,越是漂亮的小娘子,本大爺就越溫柔!
”申虎一臉淫相撲向溫弦。
溫弦躲閃不及,一把被申虎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