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國公府一片死寂。
誰也沒想到溫禦跟一經會出現在這裡,情理之中,意料之外。
府門處,溫禦跟一經互相松開手,彼此保持一定距離。
他們也不是相攙,進門那會兒溫禦冷不防推一經在前,一經反手拽了下溫禦,誰也不想走在前面,别人無所謂,他們很難面對狄輕煙。
先進去的先挨罵,後進去的少遭殃。
靈堂裡沒有動靜,狄輕煙隻在乎棺椁裡的祖父,誰來誰往她全然不關心。
蕭彥還在那裡昏昏沉沉,這兩天仿佛要把他熬死了。
牆角處,蘇玄璟在看到溫禦一經的時候,心中一暗。
在他身後,司徒佑也無意識的皺了下眉。
院中有顧铮跟馳靖,二看到溫禦當即迎過去,“溫侯!
”
這一聲‘溫侯’可叫毀了!
靈堂内,狄輕煙猛然擡頭,紅腫如桃的眼睛裡驟然迸出駭人寒光。
未及衆人反應,狄輕煙拽起擱在旁邊的逝水鞭沖出來。
啪——
長鞭揚起,在空中發出淩厲嘯鳴!
溫禦跟一經早知道是這樣,但他們有不得不來的理由,也就半柱香之前,蕭臣府裡管家送信,說是赫連澤突然到魏王府,把本該來狄國公府的蕭臣給帶走了。
問題在于,今日上午不知道什麼時間段,狄國公府裡将有大事發生!
且不管赫連澤到底有什麼重要的事,非在這個節骨眼兒接走蕭臣,重點是蕭臣離開,必要有人接替他,掩護宋相言換屍!
溫禦一經,因此而來。
衆人視線裡,逝水鞭甩過來那一瞬間,顧铮馳靖相繼出招,擋在溫禦跟一經面前。
靈堂裡,昏昏欲睡的蕭彥被柏驕給叫醒了。
待他醒過來,模糊視線裡好像看到……
蕭彥猛的揉揉眼睛,看清府門處溫禦跟一經的時候精神抖擻,他擡手示意柏驕攙扶,“那兩個老東西怎麼來了?
”
蕭彥亦知白天換棺的事,他以為來的會是蕭臣。
“剛來。
”柏驕這幾天也跟熬鷹似的,頭重腳輕,使半天勁兒沒把蕭彥拽起來。
院子裡,狄輕煙再揚長鞭,蕭彥一時着急松開柏驕,自己雙手搥地爬起來就朝外跑,“大賢孫侄女——”
這個時候不能亂!
這個時候亂完了,一會兒怎麼辦?
!
撲通——
長鞭揚起瞬間,狄輕煙背後傳來一聲脆響。
她以為是棺椁出事,當即收鞭回頭,衆人也都随之看過去,包括溫禦一經。
目及之處,蕭彥雙膝跪地,雙手叩在院中理石上,額頭緊貼地面朝着狄輕煙,五體投地。
靈堂裡,柏驕見狀大驚失色,趕忙跑出去,“王爺!
”
蕭彥忽的擡起一隻手,阻止柏驕過來扶他。
數息之後,某位老皇叔無比淡定從地上爬起來,抖抖衣間塵土,面對衆人眼中異樣光芒,縱内心萬馬奔騰,臉上卻未洩露出一絲一毫的不好意思,仿佛剛剛什麼事都沒有發生,從容如老狗,淡然若微風。
對于這種社死,蕭彥自來不帶怕的。
尴尬不可怕,你怕了才尴尬!
就這一幕在衆人眼中,足以封神!
連溫禦都覺得,蕭彥臉皮之厚堪比城牆拐角。
狄輕煙見不是棺椁出了問題,轉回身再欲揚鞭!
“孫侄女且先住手!
”蕭彥行到狄輕煙身側,擋在她面前。
“讓開——”
狄輕煙美眸含怒,眼睛裡帶着恨殺的決絕。
“賢孫侄女,前日法場你在否?
”蕭彥毅然決然擋在狄輕煙面前,鄭重其事問道。
狄輕煙暫時收鞭,“在。
”
“這裡幾乎所有人都在場,大家都看到了,不是他們兩個挑戰狄公,是狄公硬要他們兩個上,對不對?
”
“我不管!
他們殺了祖父,我為祖父報仇天經地義!
”狄輕煙單手握緊鞭柄,厲聲喝道。
“可狄公說過,生死無怨……”
“那我就挑戰他們!
”長鞭落地,震起一道塵煙。
這時溫禦上前一步,“本侯接受挑戰。
”
一語閉,衆人視線又都落到溫禦身上。
顧寒那邊有幾個武将看不下去了,“欺負人也要有個底線,溫侯前腳剛殺完狄公,這是要斬草除根?
”
“就是!
今日我們拼死站在狄姑娘這邊,溫侯想動手,我們絕對不會袖手旁觀!
”
“我與狄姑娘,一起挑戰溫侯!
”
溫禦看着眼前場景,心中多半無奈。
多麼好的亂局,可惜早了。
但他又不能不這個時候來,宮裡傳來消息,鶴柄軒已經入宮去取聖旨。
他來,不單單是等宋相言幾個挖到靈堂好做掩護,還要阻止鶴柄軒先一步過來宣旨。
這會兒,狄輕煙擡手握鞭,指向溫禦,“你一個人來,還是你們兩個一起上!
”
見狄輕煙指到自己,一經十分自然往後退了一步,“阿彌陀佛。
”
溫禦就知道是這樣,“本侯一人先來。
”
二人中間,蕭彥扭頭看向溫禦,幽幽的光,閃閃爍爍。
你這他媽的,打早了!
“但是!
”溫禦連餘光都沒給蕭彥,“本侯可以帶傷接受狄姑娘挑戰,但不能空着肚子,能不能先給喝口粥?
”
一語閉,衆人木雕凝望。
溫禦背後,一經腹中空空,于是上前兩步雙手合十,“貧僧也想讨碗粥。
”
衆人無語,再次木雕凝望。
蕭彥,“……一人一碗粥,發過去叫他們蹲一邊兒喝。
”
待其轉身,“賢侄孫女,就叫他們先吃飽,否則你也勝之不武。
”
狄輕煙緊握長鞭,看向溫禦片刻,轉身回到靈堂。
蕭彥見一旁下人手裡提着食盒,想了想,直接拽過來走到溫禦跟一經面前,一人施舍一盒,“慢慢吃!
”
他想的周到,這裡到底是狄國公府,莫說這些武将有沒有别的心思,下人們要真動點兒手腳也難保溫禦跟一經不會着了道。
比起叫後廚重新盛粥,不如直接吃剩下的。
溫禦跟一經接過食盒。
左右環視後朝蘇玄璟這邊走過來。
蘇玄璟見狀起身,十分恭敬,“溫侯這邊坐。
”
司徒佑自然也跟着起來,将另一個位置讓給一經。
溫禦跟一經也沒客氣,二人落座,雖身上有傷,動作緩慢,但還是拿起食盒裡的竹筷跟粥碗,吃着菜,喝着粥。
司徒佑看到眼前場景,眼底閃過一抹微不可辨的暗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