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翼案審結。
消息傳到皇宮時周帝正在翻看奏折,一份奏折在他手裡翻來覆去看了好長時間。
李世安目睹整個過程,心知周帝哪有心情看奏折。
在周帝心裡,戰幕應該算是極有分量的存在,他是真怕戰幕會在宋相言手裡把狄翼救下來,那與他想法相悖。
是以當狄翼獨自駕車入天牢的消息傳進來時,周帝抑制不住心中的喜悅,将奏折擱到龍案上,“斬立決,宋相言那小子判的還是輕了。
”
“是,狄翼所犯之罪,當淩遲。
”李世安亦是先帝身邊舊人。
但與狄翼戰幕他們不同,他從未受過重用,甚至曾被侮辱,所以有生之年能看到狄翼身首異處,看到戰幕跟溫禦一經決裂,他從心裡歡喜。
周帝輕舒口氣,“也罷,斬立決就斬立決,隻是……”
“皇上是怕行刑會不順利?
”李世安也擔心這個。
“百足之蟲死而不僵,更何況狄翼還沒死,那些曾經跟随他的部下豈會善罷甘休。
”周帝沉默數息,“今日堂審,狄翼認罪那也是他樂意認,他若不樂意,隻怕蕭臣連告他的機會都沒有。
”
李世安也在想這個問題,“老奴實在不明白,狄翼為何要認罪?
”
呵!
周帝嘲諷冷笑,“迂腐。
”
“行兵打仗哪有不死人的?
自那些兵從軍一刻開始,吃着國之糧饷,受國之恩惠,為國捐軀是他們最好的歸宿,無論是何死法重要?
”周帝冷漠看向李世安,“狄翼卻執意想給檀牧跟那兩個副将一個交代,何須?
不必。
”
李世安俯身,“皇上聖明。
”
周帝緩緩靠在龍椅上,“公堂之上,溫禦跟一經傾力維護蕭臣,戰幕怕是傷心了。
”
“老奴聽聞,戰幕走時很生氣。
”
“他何止生氣,戰幕為朕師時,經常會在朕面前提及溫禦跟一經,多半時候是說溫禦老矣,一經在護國寺亦無甚作為,你可知道為何?
”
李世安搖頭。
“他這是想在潛移默化中影響朕的認知,溫禦跟一經,對朕造成不了任何威脅和傷害。
”周帝直起身,擡手拿起龍案上的奏折,他沒有翻開,龍目變得深邃。
“如果不是父皇遺诏跟密令,朕當真沒有把這兩個人放在眼裡,甚至從未想起過這大皇皇城還有這麼兩号人物,朕幾乎都忘了他們。
”周帝停頓數息,“戰幕為他二人鋪的退路,可謂完美。
”
“奈何天不如人願,偏偏父皇就把密令留給他們了。
”周帝看了眼李世安,眼神頗有玩味之意,“你說這叫什麼?
”
李世安不敢接話。
“成也蕭魂,敗也蕭魂。
”周帝直呼自己皇父的名字時,沒有一絲異樣,仿佛那個名字跟溫禦跟一經是一樣的,一樣的陌生,一樣的沒有溫情。
甚至是冷漠,與恨。
“狄翼斬立決的日子,定在何日才好?
”周帝有些迫不及待。
李世安哪敢應這樣的話,弓身候在那裡,不聲不響。
“三日後罷,你去欽天監司傳話,朕這幾日不見宋相言。
”
“是。
”李世安明白,狄翼生死直接關乎人心向背,周帝豈會親自定日子,把事情推給欽天監是最好的辦法。
殿門開啟,又閉阖。
禦書房裡,周帝身形重新倚靠在龍椅上,狄翼一死,他心安。
接下來,便是戰幕跟溫禦一經。
好戲一場接着一場,看的他賞心悅目。
忽的,他覺心痛。
因為想到了蕭魂。
“父皇,朕這個皇帝當的,您可滿意……”
狄翼案牽動太多人心,消息同樣傳到皇城東市的溫府,恰逢太子妃顧琉璃在。
公孫斐就很好奇,“戰軍師竟然沒救下狄翼?
”
傳消息的人知道什麼呢?
見其不答,公孫斐揮手退了下人。
涼亭裡,公孫斐還在疑惑時,顧琉璃多少也聽出些意思,“既然是狄公主動認罪,國法難容,軍師想保也沒理由。
”
公孫斐頗為詫異,他想不通,“太子妃有沒有覺得,狄翼這罪認的離奇。
”
另一側,溫弦不以為然,“有什麼離奇,狄翼就是把檀牧當棋子使了,棋子好用的時候他用的稱手,棋子不好用了,随手一抛,堂堂大周狄公幹這種事兒?
”
不得不承認,溫弦對于這件事的表面,分析的非常透徹。
公孫斐聞言,低頭品茶。
顧琉璃暗暗看了眼公孫斐,她未在公孫斐臉上看出嫌棄跟鄙視,“溫姑娘所言,倒也有幾分道理。
”
“要我說,狄翼雖然支持太子府,可他年過古稀,要麼也活不久,就算他活的夠久,可他身上背着這麼重的罪,若真等他與太子交,再東窗事發,豈不連累太子了!
”溫弦被顧琉璃誇贊幾句,趁熱打鐵,又分析幾句。
顧琉璃贊不下去了。
“對了,我聽溫姑娘說……斐公子将醉霄樓買下了?
”非但買下醉霄樓,東市懷德坊含光街連着醉霄樓的幾間三開間以上商鋪公孫斐全都給買下來了,契約上寫的名字,是溫弦。
顧琉璃便是得到這樣的消息,今日才會來拜訪。
得說溫弦失掉伯樂坊的前車之覆還沒過去多久,痛還在,她實在不明白公孫斐怎麼敢!
提到醉霄樓,溫弦春風得意,“太子妃有所不知,斐公子已經買下含光殿七間商鋪,皆在我名下。
”
顧琉璃微微一笑。
我知道。
公孫斐知道顧琉璃在等答案,他想了想,“溫姑娘在畫堂位列第三,又有戰軍師在畫堂坐鎮,這些鋪子是溫姑娘的,也是太子府的,再者……”
公孫斐還要解釋時,拱門處有下人小跑着過來禀報,說是伯樂坊魏沉央的人過來拜訪。
“叫什麼名字?
”公孫斐側過身,挑眉問道。
下人拱手,“賈萬金。
”
聽到這個名字,溫弦頓時火冒三丈,顧琉璃心下微涼。
勝翡堂在她轉手之後第二日,便叫田掌櫃以五千兩轉手給賈萬金,還是田掌櫃出的五千兩。
思及此處,顧琉璃不由看向溫弦。
或許也怪不得溫弦蠢,賈萬金這個人,的确可惡。
公孫斐饒有興緻的勾勾唇,眉挑了挑,“叫他進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