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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門好細腰》597.第597章 大結局(六)

長門好細腰 姒錦 4501 2024-07-16 14:14

  第597章 大結局(六)馮蘊被溫行溯關了起來,關在一個連她自己都不知道身在何處的院子裡。

  重兵把守,她寸步難行。

  溫行溯派了兩個啞巴似的仆女來伺候她,每天好吃好喝地照料,身懷武藝,行事利索,但從來不跟她說話。

  一問三不知。

  隻會裝死。

  因此她不知道,被囚禁的日子裡,整個天下幾乎要亂成一鍋粥了。

  鎖鑰嶺一戰,以齊方撤兵收場,而並州奇襲,因為溫行溯的暗度陳倉,淳於焰的雲川軍沒有增援,導緻進攻策略變形,差點被齊軍在並州包了餃子。

  鷸蚌相爭,溫行溯這個漁翁,成了最大的贏家……

  在他手握大雍兵權的七年時間裡,在南雍、東雍兩軍裡,安插了大量的人手,如今舉旗一揮,迅速控制了淮水以北,直逼新京……

  新京岌岌可危。

  監國太子裴雋以幼齡之姿,坐鎮明堂,旨令京中各部,關閉城門、號召百姓,準備物資。

  北雍軍統帥安平將軍敖七,親自掛帥,整合禁軍和京畿各營將士,發檄文,振士氣,嚴陣以待,拱衛皇城。

  -

  歷史的車輪,滾滾向前……

  馮蘊被迫坐在這輛無法左右的車上,卻如同一個泥塑的木偶,對局勢無能為力。

  溫行溯在她面前坐了半天,茶都涼透了,她眼珠才稍稍動了動。

  “你準備帶我去哪裡?

  溫行溯道:“回花溪。

  馮蘊道:“你沒那麽好心。

  溫行溯看她不信,微微抿唇。

  “為什麽這麽說?

  馮蘊道:“花溪有長門。
長門有部曲,旁人不知道我幾斤幾兩,你一清二楚。

  說到這個,她便有些發恨。

  一邊冷笑,一邊咬牙。

  真是千防萬防,家賊難防。

  她想過有人會背叛,唯獨沒有想過那個人會是溫行溯。

  她甚至害怕自己不在,溫行溯會被裴獗為難,以至將身家性命相托,把長門的一切,和盤相告,以便他在關鍵時候,得以保命。

  溫行溯利用了這一點。

  他拿走了馮蘊脖子上掛著的月見,也拿走了號令梅林部曲的令牌。

  他告訴長門的所有人,告訴邢丙、告訴侯準,告訴花溪,乃至告訴天下人,告訴裴獗、告訴蕭呈、告訴淳於焰——

  馮蘊反了。

  “十二娘要的,我必赴湯蹈火,全力以赴……拚死也要為她奪來。

  溫行溯是馮蘊的人。

  他在相當程度上是可以代表馮蘊的。

  消息一出,天下嘩然。

  如果這個造反的女人不是馮蘊,未必會有人相信……

  一個女人已經貴為國後,夫君獨寵,兒子儲君,要風得風,要雨得雨,沒有造反的理由。

  可她是馮蘊……

  是長門之主。

  有錢,有部曲,神神秘秘。

  她有造反的動機。

  畢竟皇後和皇帝,一字之差,卻是天壤之別。
一個野心勃勃的皇後,想取皇帝而代之,也不知沒有可能。

  外面謠言瘋傳,對溫行溯來說,是有好處的。

  所以,馮蘊不相信他會把她帶回花溪。

  “一旦讓我出現在人前,你的謊言可就拆穿了。

  溫行溯沉默了一下。

  “你不出現,也有人不信。

  “誰不信?
”馮蘊反問。

  溫行溯不再說話。

  車輪子骨碌碌地響。

  馮蘊冷笑,笑得腦袋發痛。

  “其實你出手還是太早,操之過急。
你原本可以再等一等。
待兩國烽火連天,戰至力竭,難以再和你抗衡的時候,不是更好嗎?

  溫行溯看著她,“如果你不去丹郡,這是我原本的計劃。

  等雍、齊、再加上雲川,三方打成一團亂麻,三敗俱傷,苟延殘喘,他再出來收拾殘局。

  到那時候,出手便是勝利。

  “沒有你獻計,就不會打亂齊軍進攻的步伐,兩國勢均力敵,我便穩坐釣魚台……可你來了,雲川又橫插一腳,我再不出手,大雍和雲川聯手,蕭呈又急於求成,勢必會敗在你的巧計之下。
齊國一失並州,退回恆曲關,蕭呈必定求和休戰。
他保守謹慎,再要打起來,又不知何年何月……”

  馮蘊冷笑,“這麽說,是我破壞了你的好計?

  溫行溯不說話,默默把削好的梨遞到她手上。

  馮蘊不接。

  他再給。

  這些日子,他情緒始終穩定,事事周全,除了不給行動自由,從不會強迫馮蘊什麽,好像仍然是那個疼愛妹妹的好兄長。

  他歎口氣,“我知道我不好,但我希望你好。

  “我謝謝你了。
”馮蘊冷笑。

  溫行溯並不生氣,梨子放好,擦手。

  “那現在呢?
”馮蘊看著他問:“你預備如何拿下新京?
又準備立哪個傀儡當皇帝,還是不等了,直到登上龍椅?

  溫行溯目光平靜地看著她。

  “腰腰,你不公平。

  外面在下雨,春雨瀝瀝地響,他進來時,濕了半副衣袖,頭髮上也沾了些霧氣,這一沉吟,目光看著便有些酸澀的模樣。

  “這亂世,人人可以爭雄稱霸。
裴獗可以,蕭呈可以,淳於焰可以,我為何不可以?

  幾十年來,江山是那個江山,龍椅輪番來坐,風水輪流轉而已,怎麽就不能是他?

  “不是你告訴我的嗎?
權力要握在自己手中,才能安心。
我按你說的做了,你為何卻不情願了?

  暗淡的天光下,他雅緻清淡,氣宇軒昂。

  一字字說得坦坦蕩蕩。

  馮蘊啞口。

  她為了避免上輩子的悲劇發生,強行扭轉命運,誰知用力過度,生生喂養出了溫行溯的野心……

  -

  進入三月,天氣一日比一日暖和。

  氣候宜人,齊軍大營裡,氣氛卻十分凝滯。

  燕不息坐在席上,半眯著眼,打量面前的齊君。

  白子落下。

  對面久久沒有動靜。

  “陛下,該你了。

  “燕先生。
”蕭呈語調微微沙啞,這陣子他睡得都不是很好,眉目間可見疲態。

  “世人都說她反了,朕不信。

  燕不息擡眼,“這……臣也半信半疑。

  蕭呈的臉色好看了些,“朕錯看了溫行溯。
未曾想,他竟會攪動風雲,有如此野心。

  燕不息歎息一聲,“陛下無須操心,馮十二娘落於他手,性命無憂。

  蕭呈沉默。

  沒有去否認什麽……

  棋盤無聲,他分明有些心不在焉。

  燕不息多看他幾聲,帳外突然傳來侍衛的聲音。

  “陛下,嫻妃和馮家人求見。

  蕭呈微微沉下臉。

  鎖鑰嶺一事後,蕭呈不僅沒有感激溫行溯的背刺為齊軍贏得了全身而退的機會,反而迅速緝拿了陳夫人,以及江東溫氏一族……沒有人知道,他為什麽要這麽做。

  但母親被帶走,生死未蔔,馮瑩當即便慌亂起來。
於是,跟著馮敬廷,帶著一家子老小,從台城出發,來找齊帝求情。

  馮家敗落了,在朝堂上說不起話,沒有了做高官的族人,但百年世家,貴族底氣仍在,馮瑩還是當朝貴妃,這麽往門外一跪,到底還是不太好看。

  燕不息擡眼,“陛下,不如見一見吧?
這盤棋什麽時候下都行……”

  蕭呈眉頭緊鎖,點點頭。

  他像上次一樣,仍然隻是召見了馮敬廷一人。

  好茶相待,好言相勸。

  “馮公回去吧。
尊夫人與反賊溫洄密謀生事,差點讓齊軍折在鎖鑰嶺……謀逆大罪,求朕也是無用。

  馮敬廷連連拱手作揖。

  “拙荊膽子小,是絕無可能做出這等悖逆大事來的,這中間一定有什麽誤會,還望陛下明察……”

  蕭呈沉下臉,“馮公是說,朕在誣陷她?

  馮敬廷嚇一跳,嘴唇囁嚅,吭不了聲。

  蕭呈緩緩掃他一眼,眼神沉靜。

  “更何況,你女兒還在反賊溫洄之手,難道你不想救她?

  馮敬廷啊地一聲,表情相當吃驚。

  “陛下是說,十二娘她……她和我那繼子,不,那反賊溫洄……不是合謀造反?

  蕭呈:“你這個當爹的……哼!

  他擺擺手,不想再多說。

  “退下。
朕乏了……”

  馮敬廷喏喏有聲,想走,又有點不甘心。

  “微臣鬥膽,請問陛下,不知拙荊……關押何處,眼下……是生是死呀?

  “死不了。
”蕭呈淡淡地看著他,不帶情緒地道:“她是溫洄生母。
我怎麽能讓她死呢?

  馮敬廷看著他冷冽的眼神,突然明白了什麽似的,緩緩拜下,重重一歎。

  “臣都明白了,陛下是一片苦心,隻為營救十二娘……”

  蕭呈嗯聲,對他也算客氣。

  “馮公回去好生養著吧,若有那麽一日,朕還是要用你的。

  馮敬廷一聽,激動起來。

  這是說,若馮蘊回來,他還是會被重新起用?

  皇帝的老丈人,他是做定了。

  他其實沒有那麽在乎陳夫人,隻是老夫老妻了,不聞不問,說不過去。

  得了蕭呈的承諾,他眉目裡都生出幾分光彩。

  待要告辭,又想到門外久候的女兒。

  “陛下,臣尚有一請。
”馮敬廷硬著頭皮,尬笑道:“嫻妃從早上跪到如今,整整一天了,陛下不如聽一聽,她想說些什麽?

  蕭呈遲疑片刻,朝吉祥使了個眼色。

  “宣嫻妃。

  吉祥松一口氣,“喏。

  -

  馮瑩進門,不自覺地低下頭,朝蕭呈行個拜禮,慢慢跪了下來。

  “妾見過陛下……”

  寬大的帷帽輕紗遮住了她的眉眼,一截白皙的脖子,看上去十分修長。

  蕭呈沉目:“嫻妃,你讓朕很失望。

  馮瑩微愣一下。

  尚未開口,喉頭已然哽咽。

  眼前的男人是她的夫君,可是,今日以前,她已經有許久許久沒有見過他了。

  連面都見不到的夫君,卻說,對她很失望。

  蕭呈看她不語,眉頭便蹙了起來。

  “嫻妃,朕很忙。
要是無事可說,退下吧。

  他聲音低沉,滿臉不耐。

  馮瑩頭上的帷帽都在微微抖動,輕紗下的一雙眼,冷冽異常。

  “陛下何苦如此冷漠?

  停頓一下,她又苦笑,“這一生,妾不欠你,算來算去,也總歸是陛下虧欠我的。

  蕭呈面色一變,“大膽!

  在他面前,馮瑩從來都是嫻靜有度,進退端方的世家貴女,哪怕容貌受損,氣韻從來不肯輸半分。

  可今日,可能是在外面跪久了,讓太陽曬昏了頭,她不僅說話大膽,語調悲憤,還格外地尖酸。

  “我馮家對陛下忠心耿耿,從來沒有對不起陛下,我大伯死於非命,也並非做了什麽對不起朝廷的事,隻是陛下你啊……需要鏟除輔佐你上位的功臣,這才能獨攬大權。

  “嫻妃。
”蕭呈聲音變冷,“你瘋了不成?

  馮瑩淚水滾落下來,“我沒瘋。
家族敗落,夫君冷落,我都沒有瘋,又怎會因為母親下獄,就突然瘋了呢?

  蕭呈雙唇緊抿。

  “說完了嗎?
嫻妃,朕待你已是寬容,不要不識好歹。

  馮瑩笑了,笑著笑著,又哭。

  “我愛慕陛下多年,從未犯過大錯,不知為何會落得這般田地……陛下,我的蕭三哥哥去了哪裡……你知道嗎?
我想找他,訴一訴委屈……”

  蕭呈眉頭越蹙越緊。

  馮瑩道:“陛下,愛慕一個人,求而不得,太苦了,是真的太苦了……那種撓心撓肺的滋味兒,陛下你知道嗎?

  蕭呈不說話。

  臉上,略微動容。

  求而不得,是真的太苦了。

  馮瑩看著他那張沒有半分情緒的臉,淚水從眼角滑落。

  “這一生,妾是求不來良人了。

  聲音未落,她突然以額觸地,朝蕭呈重重叩拜,飲泣一般哽咽道:“既如此,求陛下放我一條生路吧。

  蕭呈:“你說什麽?

  “求陛下恩準,容臣妾自請出宮,出家為尼,尋一方淨土,了此殘生。

  她徐徐磕頭。

  每磕一次頭,都仿佛是在與自己的情感訣別,“馮氏阿瑩,願自請出宮,從此與陛下一別兩寬,再無夫妻情分。

  蕭呈沉默片刻,慢慢開口。

  “準。

  一個準字,淡得沒有情緒。

  馮瑩的眼淚如同斷線的珠子一般,潸然落下。

  當真從來沒有把她當成妻子啊。

  她走,她留,他都不在意。

  “謝陛下開恩。

  馮瑩看一眼他木案上的茶水,慢慢地跪行走近,仰頭道:

  “你我夫妻一場,今日飲一杯訣別酒吧。

  蕭呈不發一言。

  馮瑩擡袖,將兩個杯子,倒得滿滿當當。

  然後,在蕭呈漠然的目光裡,拿起了酒杯。

  “蕭三哥哥,此生……不見。

  她擡高袖子,慢慢飲完杯中苦酒,然後跪在地上,雙手平放身前,朝蕭呈行了一個拜別大禮,久久沒有擡頭。

  蕭呈看她片刻,端起杯子一飲而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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