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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門好細腰》527.第527章 大王心事

長門好細腰 姒錦 3042 2024-06-26 15:59

  第527章 大王心事

  濮陽縱是三天後離開的。

  那時候,阿萬剛剛入土為安。

  就葬在花溪的墓地。

  那是花溪改鄉後,馮蘊特地找人挑出來的一塊風水寶地。

  她準備以後長門的人過世,就葬在這裡。

  隻是沒有人料到,年紀輕輕的阿萬會率先住進去。

  下葬那天,濮陽縱沒有去。

  他已經三天沒有出門了,也不肯說話,阮氏哭著去了太平園,然後大長公主親自來花溪,將他痛罵一頓,這才著手準備回京事宜。

  沒帶什麽行李,就一輛馬車,孤零零地駛出漪園,停在花溪碼頭阿萬的食肆門外。

  阿萬死的那天,食肆就關張了。

  這時候,門闆取下兩塊,卻是半掩著。

  濮陽縱從馬車上下來。

  隔壁糕點坊的老闆娘認得他,笑著問好。

  “先生要回京了?

  濮陽縱朝她客氣地拱了下手。

  “聽說先生是要回去做大官的。
往後還會來花溪嗎?

  濮陽縱勉強露出一個笑容。

  “來的。

  老闆娘看他往店裡走,愣了下,說道:“萬娘子出事了,先生不知情嗎?
這間食肆要準備盤出去了,今日沒有開張,沒得飯食……”

  他常來吃飯。

  左鄰右舍的人都知道。

  風流倜儻的王孫公子看上姿容俏麗的食肆佳人,這種離奇的故事,是許多人都樂意看到的……

  有人便打趣過阿萬,說濮陽先生每日都來吃飯,說不定是看上她了,要討她回去做側夫人。

  側夫人說得好聽,不就是妾。

  有些事情大家都心知肚明,還是忍不住調侃。

  濮陽縱那時候聽著,心思是活絡過的……

  直到聽到阿萬怒聲罵人,這才歇了心思。

  他跟阮氏是聯姻,性子不很合得來,夫妻感情也十分淡薄。

  尤其是他被大長公主罰到花溪後,阮氏寧願獨自在安渡城裡生活,也不太情願到村裡來陪他吃苦。

  她是尚書仆射的女兒,從小嬌生慣養,跟阿萬是完全不同的兩種人……

  阿萬是可以讓他心跳加速,渾身血脈燃燒起來的人,在他以往結識的女子中,獨一無二。

  但他知道自己不會和阮氏和離。

  他們的命運捆綁在一起,無關情分,隻因兩個家族的利益……

  所以,他每日來阿萬的食肆裡吃飯,但從來不曾說過半句唐突的話……

  阿萬死的那天,是他唯一一次鼓起勇氣,想上前細訴相思,給她,也給自己一個機會。

  至少要讓她知道,他曾真心實意。

  可惜……

  錯過了。

  這便是讓濮陽縱後悔到關在屋子裡三天,也想不通的宿命之痛。

  就差那麽幾步。

  要是他去了,阿萬可能就不會死。

  這個認知,就折磨得他苦不堪言。

  跟誰鬥,都不如跟自己鬥那樣痛苦……

  此刻。

  濮陽縱站在食肆門口,身上沒有佩飾,身系素白披氅,面色蒼白地慢慢走近,整個人如同失了魂兒一樣。

  他已經有些記不清,剛來花溪時是如何地狼狽,卻仍然記得阿萬的一言一笑。

  仿佛那嬌俏可親的老闆娘還在,正對著他盈盈一福,抿唇而笑。

  “先生今日要吃些什麽?

  先生。

  濮陽先生。

  此去西京,隻有丹陽郡王,或是別的什麽官職。

  但再也不會有人稱他一聲“先生”。

  “郡王?

  “濮陽先生?

  周遭有好多個聲音,在喚。

  或輕,或重,濮陽縱好片刻才回過神。

  馮蘊站在食肆門口,望著他,靜默不語。

  喊他的人,是她身側的小滿和阿樓。

  濮陽縱這才發現,眼裡不知何時有了淚水。

  他趕緊擡袖擦去,垂眸拱手。

  “王妃。

  馮蘊看著他從情緒失控到穩定,心裡無端抽了一下。

  為阿萬。

  她問:“郡王可要進來坐一會?

  濮陽縱點點頭,邁過熟悉的門檻。

  店面很小,此刻空無一人。

  但空氣裡似乎仍然殘留著熟悉的氣息,桌椅擺設也如阿萬活著時一樣。

  睹物思人。

  他緊抿的嘴唇煞白一片。

  馮蘊道:“還是沒有找到兇手。
郡王心裡可有猜忌的人?

  濮陽縱擡起,望著她。

  “萬娘子秉性率真,熱忱待人,在花溪從不曾樹敵招恨,我想不通,是何人要痛下殺手……”

  馮蘊突然問:“你對阿萬的心思,家裡人可知情?

  薄薄的一層窗戶紙,就那麽捅開了。

  濮陽縱的頭垂得更低。

  他沒有否認對阿萬的感情,慢慢地,搖頭。

  “從不曾對人言。
便是萬娘子,也不知情……”

  馮蘊:“阿萬知道的。

  濮陽縱目光一熱,看著她。

  馮蘊道:“情由心生,從眼入。
瞞得了旁人,又如何瞞得住對方?

  濮陽縱苦笑一下,“多謝。

  多謝她告訴他,阿萬的心思,不管是真是假,到底也是一種慰藉。

  二人又說了片刻阿萬生前生後的事。

  除了馮家人,也沒有旁的猜測。

  濮陽縱咬牙道:“可惜找不到實證,也奈何不了他們。

  馮蘊抿了抿唇,“總是要付出代價的。

  濮陽縱一聽,竟是松了一口氣。

  “那我便安心走了。

  道一聲告辭,他慢慢往裡走。

  到門口,又忍不住回頭。

  “以前,我總以為歲月悠長,想說的話,礙於各種緣由,欲吐還休。
沒料到,終至畢生之憾。

  他說完,就走了。

  上了馬車,轉向前往安渡的官道……

  馮蘊站在門外的寒風中目送,反覆咀嚼著他臨行前的話。

  -

  裴獗有許久沒有去過安渡大營了,今日得閑,一大早就帶著侍衛打馬過去。

  溫行溯婚期休沐,前來迎接的是覃大金。

  覃大金領著他在營裡各處走了走,匯報了軍務,不由就說到溫行溯那一場引人注目的婚禮。

  裴獗眉頭微動,突然問:

  “你看溫將軍婚禮如何?

  覃大金愕然。

  這叫什麽問題?

  他瞧著裴獗的表情,想問的不是這個……

  可裴獗這人,少言寡語是真的,拐彎抹角卻是極少的。

  覃大金有些摸不準大王的心思,

  “末將以為很好。
莊重,喜悅,富貴,不愧為人生四大喜事之首。
軍中將士大多豔羨,市井百姓也是望之興歎啊……”

  那聘禮嫁妝,山堆海積似的,金銀珠寶、綾羅綢緞,晃得人眼花。
席上也是珍饈美味,無一不備,新郎新娘也男才女貌,家世過人,誰看了不說一聲好?

  可是,覃大金笑盈盈說完,看到裴獗的臉色,明顯更為沉重了。

  “大王……”

  覃大金更是丈二的和尚摸不著頭腦。

  溫將軍的婚禮,與大王沒有相幹才對。

  他發的是什麽愁?

  裴獗看過來,“那你以為,我的婚禮如何?

  覃大金呃的一聲。

  想說點好的,實在挑不出來。

  隻能含糊其詞地道:“大王的婚禮,時辰地點都屬無奈。
並州之圍未解,強敵虎視眈眈

  ,形勢緊迫之下,倉促間難以備齊聘禮和諸般婚宴之需,但也算盡力了……”

  裴獗:“她沒有聘禮。

  覃大金怔了下,想起來了。

  那好不容易湊出來的十二台聘禮,差點讓他拿去換冬衣,後來還是王妃親自和淳於焰換了做冬衣的布匹和麻絮,解了當年北雍軍的燃眉之急……

  覃大金嘿嘿地笑。

  “時過境遷,末將都快忘了。

  裴獗沉默不語。

  覃大金看著他的表情,有什麽不明白的?

  這是看了溫行溯的婚禮後,發現虧待了王妃,想補償呢?

  覃大金笑道:“大王何須勞神,旁的事,末將不敢擔保,要說籌備禮品,末將可是內行人,隻要大王一聲令下,末將肯定為大王辦得風風光光……”

  裴獗冷冷地看他:“窮。

  覃大金:“……”

  要是旁人聽到手握重權的雍懷王說窮,要麽不相信,要麽得笑掉大牙。

  有權就有錢,這是亙古不變的道理。

  可是,覃大金跟裴獗的時間那麽長,太了解他了……

  他從不搞歪門邪道的錢。

  沒有成婚的時候,要不是有他覃大金張羅,隻怕更要窮得叮當響……

  後來成婚娶妻,他索性便把家財一股腦交給了馮蘊,甚至王府長史都是親娘子,自己哪怕多出一個大錢,也逃不過馮蘊的眼睛。

  除非,他先問馮蘊要錢,再來辦禮。

  但是裴獗顯然不想那麽做……

  覃大金悶頭想半晌,“那可如何是好?
要不,末將先借給您?
可末將手頭……也沒有那麽大的家底啊。

  裴獗掃他一眼,擺擺手,掉頭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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