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瓜子不錯,是不是換了一家?
”
知春道:“以前經常買的那家關門了,這是新找的一家店,少爺要是喜歡,奴婢讓人再去買一些。
”
“不錯。
”
宗鉞終於落下一子,鳳笙空出一手提起棋子,風淡雲輕地放在棋盤上。
又輪到宗鉞了。
又下了幾手,宗鉞將手裡捏的子,扔到一旁。
“你沒話對我說?
”
“什麽?
”
宗鉞繃著嘴角,看著對面那張無辜的臉。
還真是無辜,棕黑色的圍脖將她的臉襯得十分白淨,明明寡淡的臉,卻因為那雙墨染似的眉眼,多了幾分肆意飛揚。
與第一次見到的她,完全不同。
也不同那日孫家,眾目睽睽之下,她伶牙俐齒的虛張聲勢。
甚至與揚州再見也不同,有時候宗鉞真的很疑惑,她到底有多少張臉。
“需要本王提醒你?
”
鳳笙眨了眨眼:“魏王殿下是說救命之恩嗎?
學生與你道過謝,既然殿下再提此事,那我再次跟您道謝,若不是殿下您,那日恐怕我性命堪憂。
”
宗鉞就感覺騰地一下,無名火更甚。
“方鳳笙,你跟本王裝傻?
”他不信她不知自己在說什麽。
“魏王殿下,你說的話學生實在不懂……”
宗鉞站起來,因為動作太猛,打翻了棋盤。
他並未停留,像一陣風似的卷走了。
“哎,你說這人也真是莫名其妙,發什麽火嘛。
”
嘴裡這麽說著,鳳笙看著他的背影,眼神卻有些怪異。
站了會兒,她蹲下去撿棋子,被嚇愣住的知春知秋,也忙過來撿棋子。
“掃興!
你們撿,我出去一趟。
”鳳笙直起腰道。
“少爺,您去哪兒,外面那麽冷,您的病還沒好。
”
“我去找範兄。
”
*
範晉川不在後衙,在前衙。
鳳笙在二堂後面的書房,找到了他。
“賢弟。
”
看見鳳笙,大案後的範晉川目光一陣閃爍,“可有事,我這裡還有些公務。
”
“沒什麽重要的事,就是好幾日沒見到大人了,覺得有點奇怪。
”
“奇怪什麽?
”範晉川站起來,去書櫥前佯裝找東西,“我這陣子公務實在繁忙,才會無暇去看賢弟,賢弟的病可好些了?
大夫既讓你多養些日子,你還是少往外面跑,現在天氣寒冷,恐會招來風寒。
”
“我在房裡待悶了,才會出來走走。
”鳳笙走近了些,在書案上看了看,又揚眉看他:“至於我奇怪什麽,當然是範兄的態度了,我總覺得範兄最近似乎在躲我。
”
“躲你?
怎麽可能,賢弟是不是誤會了,我就是最近公務繁忙。
”
所以人太正直老實了,也不是什麽好事,就例如範晉川吧,他說這種謊,簡直太明顯了,一看就很心虛。
鳳笙無奈,去了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是發生了什麽事?
”
“真沒什麽事,賢弟不要多想。
”
“但我是你的師爺,如果你一直這麽閃爍其辭,態度回避,可能我這個師爺就做不下去了。
”
範晉川渾身一震,有點苦澀道:“是因為魏王殿下?
”
鳳笙好奇問:“大人為何如此想?
”
範晉川有點站不住了,總是這麽背著身,太失禮了。
他隨手拿了一卷書,往書案那處走,卻又沒坐下,而是又開始整理桌面。
“魏王這趟似乎為你而來,他又曾動過想招你為清客的念頭,看得出來這種念頭還沒打消,所以……”
“所以你覺得我會和魏王離開?
”
“他對你有救命之恩,如果他開口,想必賢弟不好拒絕。
”
鳳笙的臉冷了下來:“那是誰告訴你,我會跟他走?
”
範晉川擡眼去看她:“那賢弟不跟魏王走?
”
他這個眼神實在太澄淨,又帶著點說不明道不清的忐忑,鳳笙明明很生氣,火兒卻莫名其妙地沒了,變成了無奈。
“我們要做的事還沒有做完,我怎麽可能會離開。
”
範晉川的眼睛一下子亮了。
“原來賢弟沒打算要走?
”
“你很希望我走?
”
不知為何,範晉川沒敢去看她的眼睛:“當然不,隻是……”語調突然變為低落,過了會兒,他才說:“為兄心中實在有愧。
”
“何來的愧?
”
範晉川起先不說,實在架不住方鳳笙虎視眈眈地看著自己,他狠狠甩了下頭,有點破釜沉舟的味道。
“賢弟將汙名盡攬於自身,我卻置身事外,賢弟在外面歷經艱險,我卻高枕無憂。
甚至包括這次,魏王殿下都能意識到賢弟可能會有危險,唯獨我絲毫不覺,如果不是魏王殿下執意前去,恐怕賢弟……甚至這次,我明知背後罪魁禍首是誰,卻無能為力……在這裡待的時間越久,有時候我真會質疑自己是否能當好一個官,而當一個好官的定義又在哪兒……”
這是迷惘了?
但鳳笙又不奇怪範晉川的迷惘,將一個書呆子丟到這種地方來,勢必會打碎他的三觀重組,而這個重組的結果可能會是兩個極端,可能會鬥志高昂,更加堅定信念,也可能會一蹶不振,隨波逐流。
鳳笙當然不希望範晉川一蹶不振,不管是基於她想做的事上,還是作為朋友甚至幕客的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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