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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中悍刀行》第1057章 跟天下百姓要了一壺酒(3)

雪中悍刀行 烽火戲諸侯 3148 2024-04-24 13:52

  第1057章 跟天下百姓要了一壺酒(3)

  張高峽喜出望外,要知道他們兄妹四人的親爹當真是一點都不像個父親,除了她這個女兒還好,三個哥哥都已算是成家立業,他們當年的娶妻生子,張巨鹿都不曾露面,不管首輔大人的三個兒子各自是出息還是惹禍,從不搭理,京城上下都笑話那三位明明出身煊赫卻無依無靠的世家子,多半是路上隨手撿來的孩子。
張高峽的三哥是張首輔最不成材的小兒子,遊手好閑,沒人樂意帶這個膽小鬼玩耍,他就經常隨身攜帶鴿哨,在太安城裡瞎轉悠。
大哥好歹步入仕途,雖說攀升緩慢,好歹勉強算是子承父業,二哥是個貨真價實的書呆子,倒也還湊合,三哥張邊關可謂裡外不是人,混得最差,在家裡不受首輔老爹的待見是肯定的,而且京城大點的紈絝都不屑跟他做酒肉朋友。
張高峽比誰都清楚,三個哥哥,在他們的心底,無比希望這個沉默寡言的父親,能夠正眼看他們一眼,不奢望有任何稱讚,但哪怕是罵一句也好。

  張巨鹿走出酒樓,突然“言而無信”,說道:“不去了。

  張高峽苦著臉,可憐兮兮。

  張巨鹿笑道:“雖然不去,但你帶句話給邊關,天天靠著他大哥二哥那點俸祿花天酒地,不是個事情,他不是想要投軍入伍嗎,爹跟顧劍棠說一聲,讓他去遼東。
還有,家裡不養閑人,你這心野的丫頭,出京玩去,至於去哪兒,你走哪兒算哪兒,隨你,別寫信來跟爹要銀子就行。

  張高峽眼睛一亮,雀躍道:“真的?

  張巨鹿輕輕點了點頭。

  張高峽冷不丁冒出一句,大煞風景,“爹,你沒生病吧?
是桓伯伯今天把你氣壞了?
女兒這就給你找回場子,看我不把桓府吃窮喝窮!

  首輔大人柔聲笑道:“出息!

  然後補了一句:“事先說好,離陽哪裡都去得,北涼道第一個去不得,燕敕道第二個去不得,廣陵道第三個去不得。

  張高峽哦了一聲,扳手指說道:“江南道第四個去不得,兩遼第五個去不得……”

  她一口氣把離陽諸道都給數完了,笑道:“那我還是留在家裡混吃混喝一輩子不嫁人算了,反正哪裡也去不得。

  張巨鹿氣從如履薄冰的酒樓掌櫃手中接過馬韁繩,遞給女兒,笑道:“少跟爹油嘴滑舌,趕緊去給你的小嫂子報喜。

  張高峽做了個鬼臉,翻身上馬,一騎絕塵而去。

  張巨鹿站在原地,那個掌櫃哪裡敢計較首輔大人忘了結帳付錢,再說首輔大人在的時候,是沒人敢來找死,但是掌櫃的敢保證明天酒樓別說坐的地方,連站的地方都不會剩下。

  掌櫃的已經悄然轉身,卻被首輔大人輕聲喊住,掌櫃的臉色僵硬轉身,手足無措。

  張巨鹿微笑道:“掌櫃的,白吃白喝你一頓酒,別介意。

  掌櫃的使勁搖晃腦袋,打死不說一個字。

  張巨鹿走向護衛森嚴的馬車,用隻有自己才聽到的嗓音,自言自語道:“食君之祿,忠君之事,兩不相欠。
我張巨鹿最後跟天下百姓無非是要了一壺酒喝,不算多吧?

  ————

  朝野上下,這次都使勁盯著藩王靖難,哪位最早出兵,哪位出兵最多,誰的兵馬最為雄壯,誰的人馬最是老弱殘兵,都被市井巷弄津津樂道。
幾大藩王中,膠東王趙睢為朝廷明令按兵不動,老老實實盯著邊關,這沒什麽值得老百姓去大談特談的嚼頭。
廣陵王趙毅本就是局中人,西楚復國就發生在他轄境內,沒有太多浮想聯翩的餘地。
一直最為軟弱並且傳言瘋癲的淮南王趙英出兵六千,傾巢而出,讓人刮目相看。
燕敕道出兵最早,隻是這位僅僅屈居老涼王之下的藩王趙炳,竟然隻是讓世子殿下趙鑄領了一千騎前往廣陵道,何況一路北上,穿境過州,雞飛狗跳,最能讓離陽街頭巷尾聊上幾句。
年輕的靖安王趙珣出兵最晚,兵力多寡暫時不知。
至於封王就藩西蜀的上任兵部尚書陳芝豹,沒有半點動靜,是朝廷怕他去了西楚就沒別人的事情了,還是白衣兵仙根本不屑帶兵前往,除了太安城的兵部大佬,恐怕無人得知。
北涼?
離陽這邊沒誰覺得那個比趙珣還年輕的新涼王會這麽好心,都猜測北涼正幸災樂禍,不落井下石就算離陽的萬幸了。

  馬蹄一動,弓弦一響,黃金萬兩。

  青州邊境上大隊兵馬緩緩向東北推進,有顯眼一騎停馬河邊,牽馬而立,這名年輕騎將身穿一身明黃蟒袍,就蟒水而言,甚至比廣陵王趙毅還要高出半個品秩。
他對身邊一名年輕俊雅書生笑道:“陸先生好不容易幫我攢下的那點家底,這麽一鬧,來也匆匆去也匆匆,心疼啊。

  雙目緊閉的書生微笑道:“作為勢弱的客人,登門拜訪,禮數要足,吃相要好,吃相好了,反而才能吃得更多。
否則勢大的主人下次就乾脆不讓你上桌動筷子。

  正是這一代靖安王的趙珣點頭道:“很淺顯的道理,可就算明白,難免還是有些鬱悶。

  瞎子陸詡笑而不言。

  趙珣耍無賴道:“京城那邊動靜那麽大,小六兒你說得好好琢磨琢磨才能想透,是好消息,你就趕緊跟我說,是壞消息,就當我沒問,怎樣?

  始終文士青衫退居幕後的陸詡猶豫了一下,咬了咬嘴唇,臉色凝重道:“對青州和靖安王府來說,興許是好壞參半。

  趙珣好奇問道:“何解?

  陸詡輕聲道:“首輔大人故意露出破綻,是坐殿垂釣,不出意外,接下來他手頭上常年積攢下來的殺手鐧,都要循序漸進借用言官的筆刀去殺人,剛好又有殷茂春主持的大評,肯定會死很多人。
青黨陸費墀身死,青黨崩塌,夾起尾巴做人,反而能夠僥幸躲過這場風波,風波過後,事情還得有人做,青黨有望東山再起。
這次陸詡懇請王府這邊務必精銳盡出,就是讓皇帝陛下和廟堂大佬知曉我們的吃相,以求在接下來的騰挪中搶得先機。
天下是趙家的天下,身為一家之主,膝下兒孫滿堂,他自然會揀選那些做事牢靠又本分‘不爭’的子孫,當家的高興了,才樂意多給他們一些錢財,希望他們更爭氣。
若是覺得沒出息,一家之主也就要摟緊錢袋子和傳家寶了。
隻是陸詡實在無法想象沒有張首輔的廟堂,會是怎樣的光景。
有他跟坦坦翁在,對青州局勢看得脈絡清晰,絕不至於太過刁難靖安王府,如果一個家換了管錢管事的大管家,甚至……甚至又換了個家主,青黨若是沒人能挺身而出,在關鍵時刻替我們在新主人耳邊說上話,總歸是隱患。
因此,好處在眼前,壞處在遠處。
總的來說,仍然是個壞消息。
當然,世間萬事,瞬息變化,看得再遠,一來未必作準,二來也逃不掉走一步算一步的路數,我們隻要步步不差不錯,到時候若仍是謀事不成,大不了就罵幾句老天爺不開眼。

  趙珣錯愕道:“張首輔才五十幾歲,身子骨一直不錯,怎麽會退下來,又怎麽會有誰能他退下來?

  陸詡指了指頭頂天空,沒有作聲。

  趙珣臉色陰晴不定,壓低聲音咬牙道:“所以你才早早就要我暗中交好晉三郎跟青城王?

  陸詡點了點頭,對於自己悄無聲息的提早布局,沒有絲毫洋洋得意。

  趙珣突然冷笑道:“六兒,你說咱們做客的,小心翼翼折騰出好吃相,當家的,吃相倒是差得一塌糊塗。
嘿,確實,坐那麽個位置,家法就是國法,家理就是天理。

  陸詡平淡道:“殿下別忘了,你也姓趙,一家人不說兩家話。

  趙珣笑著摟過趙珣的肩膀,“我跟你,有什麽都不敢講的。

  陸詡一臉無可奈何。

  趙珣憂心忡忡道:“六兒,真不跟我一起去啊?
沒你幫忙出謀劃策,我心裡沒底啊。

  陸詡平靜道:“我隻會出出主意,行軍布陣是外行,況且殿下此行,本就不是撈取戰功去的,當然想撈也撈不著,把這六千人一口氣打光了,屆時再衣衫襤褸與那太子秘密見上一面,就算大功告成。

  趙珣有些於心不忍,“就不能留下兩三千兵馬?
偷偷摸摸留下一千也好啊?

  陸詡面無表情,轉頭“望向”這位在他嘴中始終是殿下的靖安王。

  趙珣趕緊雙手舉起,“聽你的還不行嗎。

  見這位陸先生沒有動靜,趙珣戀戀不舍小聲道:“我可真走了啊?

  陸詡伸出一隻手,示意上馬。

  趙珣翻身上馬,陸詡猶豫了一下,仰頭叮囑道:“切記,此行就兩件事,盡量贏得趙篆更多的信賴,再就是拿六千條人命贏得天下民心。

  趙珣低頭看著這個為靖安王府鞠躬盡瘁的目盲謀士,重重嗯了一聲,策馬遠去。

  年輕的藩王,心中有著“我亦有元本溪在身側”的豪氣。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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