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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中悍刀行》第1056章 跟天下百姓要了一壺酒(2)

雪中悍刀行 烽火戲諸侯 3017 2024-04-24 13:52

  第1056章 跟天下百姓要了一壺酒(2)

  死要面子的禮部衙門本就佔地算廣的,元虢自然有他單獨的雅室,在走到房門附近的時候,元尚書嘿嘿一笑,趕忙竄入屋子,彎腰撿起一本本書,這才騰出一條路來,擱在一張本來就有搖搖欲墜書堆的椅子上,竟是搖晃而不倒,可見熟能生巧,大概元虢府邸的書房也是這般雜亂場景。
元虢好不容易搬走書案前那張椅子的書籍,盧白頡擺手笑道:“不坐了,就一張椅子,我這一坐,豈不是鳩佔鵲巢,你元尚書不怕被人取笑,我還怕給人說成是兵部在打壓禮部呢。

  元虢哈哈笑道:“兵部欺壓禮部又不是一天兩天了,盧大人你可別得了便宜賣乖啊。

  盧白頡直白說道:“少來這一套,以前兵部對其餘五部一視同仁,都欺負,反正不患寡而患不均,所以到底是誰賣乖還不知道。

  元虢摸了摸微紅的酒糟鼻子,“以前不管,以後兵部敢操家夥來禮部嚇唬人,我就敢去兵部潑婦罵街。

  盧白頡不置可否,環視四周,有些感慨。
盧白頡出身於有“琳琅滿目”美譽的泱州盧氏,兄長盧道林從國子監引咎退出,因禍得福,當上了禮部尚書,正是這座屋子的上任主人,盧白頡初入京城,來過一次,今天是第二次。
盧白頡跟兄長關系極好,甚至可以說,長兄如父的盧道林之所以離開廟堂退隱山林,有大半原因是給他這個弟弟騰出位置,否則兄弟二人一朝兩尚書,泱州那邊幾個門閥要急紅眼不說,京城這裡也會有非議。
盧白頡在野之時,久居退步園,盧道林先後兩次“退步”,就給他這個弟弟結下了許多樁隻可意會不可言傳的香火情,這便是聖賢書籍上極少傳授的學問了。
元虢一拍腦袋,佯怒道:“好你個棠溪劍仙,原來先前的鳩佔鵲巢,歸根結底是罵我搶了盧先生的屋子來著?

  盧白頡也沒反駁,笑問道:“酒,藏哪了?

  元虢一瞪眼,“早沒了!

  盧白頡玩味笑道:“當我棠溪劍仙的名頭是胡吹出來的?
就算不再練劍,這點酒香會聞不見?

  元虢雙手一攤,“真沒了。

  盧白頡自己走到牆角根,扒開一堆書,拎起一壺酒,搖了搖。
元虢乾笑著趕忙去拿出兩隻藏在書桌下的酒杯,拿袖子擦了擦,一人一隻,生怕棠溪劍仙就這麽把酒給順手牽羊走了,嘴上念叨著:“我這不是怕喝酒誤事,若是耽誤了盧大人的兵部軍機大事,我可吃罪不起。
不過方才靈光乍現,盧大人劍法超群,想必酒量也不差,喝一兩杯酒應該沒問題,來來來,咱們小酌一番,小酌,小酌即可。

  盧白頡直截了當席地而坐,元虢在屁股底下擱了一疊書,前者一飲而盡杯中酒,後者眯起眼陶然慢飲。

  盧白頡微笑道:“咱倆說點醉話?

  元虢瞥了眼屋門,興許是記起了盧尚書是位出類拔萃的武學高手,於是收回視線,點點頭。

  “到底怎麽回事?
盧某來的路上,有些明白了,有些還是想不明白。

  “你我起身即忘,不傳六耳的醉話?

  “醉話。

  “兵部掌握了許多五部無法得知的隱秘,盧白頡你想明白了首輔大人跟桓老爺子這對同門師兄弟的分歧,不難。
想不明白的事情,是為何桓老爺子不在雙方任何一座府邸書房內商量妥當,為何要在廟堂上公然對峙,是吧?

  “嗯。

  “之所以想不明白,是因為你還知道很多人誤以為今日朝會,似乎顯露出一個跡象,曾經的永徽年二十餘載,除了陛下,首輔大人的目中無人,終於在祥符元年,迅速走下坡路了,曾經的如日中天,也是時候要漸垂西方。
但是,這是個荒唐至極的假象,你我心知肚明。
張廬這麽多年自毀院牆,把學識冠絕永徽的趙右齡摒棄,把老成持重的韓林舍棄,當然我元虢不思進取一事無成,自然更是被早早丟掉,到頭來隻扶持了一個似乎不具備宰輔器格的王雄貴,甚至連翰林院也都一並掃地出門,施舍給了殷茂春,為什麽?
首輔大人在想什麽?
很簡單,離陽朝廷,張首輔從不覺得有人是他的政敵,隻要他站在朝堂上,有句詩說得好啊,春來我不先開口,哪個蟲兒敢出聲?
能出聲的,二十年中,隻有一人而已。
這以後,若是萬一這個人先死,張首輔後死,那麽一個都沒有了。

  “明白了。

  屋內陷入寂靜無語的境地。

  元虢隱約淚眼朦朧,乾脆拿起酒壺灌了一口酒,問道:“你真的明白?

  元虢自問自答,“你不明白!

  盧白頡歎息一聲,一言不發,起身離去,幫著掩上門。

  獨坐屋內的元虢哭哭笑笑,喝酒不多的尚書大人竟是醉後失態一般,“你不明白的,元虢的恩師,咱們的首輔大人,一旦西楚戰事失利,目光如炬的首輔贏了面子,卻徹底輸了廟堂,當以大度著稱於世的皇帝陛下也不再容忍,便是首輔大人真正開始日暮西山,所以今日朝會,他這是在給桓老爺子謀求退路,給自己逼上死路啊!

  元虢後仰倒去,惜酒如命的禮部尚書丟掉酒壺,泣不成聲,“我輩書生,何懼一死,可恩師你為何偏偏是這般淒慘的死法?

  ————

  張巨鹿今日故意讓自己無所事事,也不去想事,這才有機會去心動已久的一座老字號酒樓,喝了小半壺陳釀老酒,可似乎也沒有桓溫他們說的那般美味。
因為沒有脫下朝服,首輔大人的大駕光臨,讓酒樓這邊既是蓬蓽生輝又個個戰戰兢兢,遠遠看著首輔大人,隻要這位老人手中的筷子夾菜略慢了些,好像都覺得是自己馬上就要被拉出去砍頭。
委實是首輔大人在京城從未在大庭廣眾之下露面,不似其他殿閣重臣六部領袖,各自有各自的脾性嗜好,終歸有常去的清靜地兒,可張首輔不一樣,永遠是隻出現於尚書令府邸跟皇宮兩個地方。
所以這個消息,以驚人的速度蔓延開去,但是沒有一個好事之徒就算得到確切的小道消息,膽敢跑來湊熱鬧,這恐怕就是張巨鹿真正恐怖的地方了。
京城第一公子哥,王雄貴的幼子王遠燃,自稱跟北涼世子殿下公然叫闆的爺們,自打少年時代有幸跟隨父親去張府拜年過一次,不過是被首輔大人淡然瞥了眼,那以後就打死也不去張府了。
在春秋中建功立業的大將軍趙隗楊慎杏,他們的後輩算是離陽最精貴的將種子弟,一樣是二三十年間就沒見過這位百官之首幾面,不是什麽耗子見貓,根本就是耗子見虎,給人感覺就是見一面就得掉塊肉。
哪怕是昔日最有希望的大皇子趙武,惹上了首輔大人的寶貝閨女,照樣吃不了兜著走,都不用張巨鹿說出口一個字。
根正苗純的皇子尚且如此,與當今天子這一脈疏遠的皇親國戚,當初本就是被張巨鹿初掌大權就給往死裡打壓的那撥可憐人,一直敢怒不敢言。

  這個很容易的的確確在逐漸衰老,但是始終讓人忘卻歲數的老人,不貪錢財,不好美色,不喜珍饈,不尚清談,不崇佛道,不傳詩作,所有有心之人都在等他自己犯錯,可是他沒有。

  他就那麽日複一日年複一年來往於府邸皇宮,枯燥乏味,並且無懈可擊。
整整二十年,再沒有誰能夠被稱作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張巨鹿擡起頭,放好筷子,看到一張熟悉的清麗面龐,她坐在桌對面,托著腮幫,跟她的娘親年輕時候,一樣的巧笑倩兮。

  首輔大人輕聲笑道:“我這一喝酒,都驚動張大女俠了?

  張高峽還是雙手托著腮幫,眨了眨眼眸。

  張巨鹿笑道:“說吧,除了看爹,還有什麽事情要求爹的,這次破例先答應下來。

  張高峽嘻嘻笑道:“小嫂子剛剛跟我訴苦呢,說二哥在今年春,三天兩頭跑出去跟人借錢喝花酒不說,還有納妾的念頭,納妾也就罷了,那女子還是青樓女子,小嫂子勸不了犯強的三哥,就隻好拉上我到她陣營。
我去偷偷見過那女子,青樓不青樓的無所謂,不過水性楊花倒是真的。
爹,你就不怕有辱家門啊?

  張巨鹿皺了皺眉頭。

  張高峽提高嗓音,“爹,你可答應過女兒了。

  張巨鹿眉頭舒展,點了點頭。

  原本不抱半點期望的張高峽瞪大眼眸,可是更匪夷所思的事情還在後頭,在外是首輔大人在家更是首輔大人的老爹,竟然開口說道:“去你三哥府上看一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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