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1章 招租
第1531章 招租
角落裡,王栓柱捧着一大碗熱騰騰的羊肉湯面,蹲在條凳上吸溜着。*k?u?x*i-n?g~y!y¨.·c\o+m^他胸前那塊“暖龍車随護叁”的木牌在燈光下泛着油光。跑腿引路,添煤看火,忙活一天,累得夠嗆。但湯面很香,肉給得足。
他聽着前廳算盤珠子的脆響和客人爽快掏錢的聲音,心裡盤算着這趟差事的工錢,夠給媳婦買塊新頭巾,再給娃扯幾尺厚布做件襖子了。
他舔了舔碗沿,滿足地打了個飽嗝。這北境的寒風,吹在身上是冷的,可吹進這暖閣客棧,吹進那算盤珠子裡,似乎又帶上了點熱乎氣兒。
暖閣客棧的算盤珠子脆響了一夜。賬房先生布滿血絲的眼睛緊盯着賬冊,墨筆在“暖龍車資”、“溫泉湯費”、“冰雕場票”、“百戲打賞”、“暖閣宿錢”…等條目下飛快遊走。沉甸甸的銀錠和成串的銅錢堆在櫃台角落,在油燈下泛着誘人的光。
天剛蒙蒙亮,客棧後院馬棚就喧鬧起來。車把式們呵斥着牲口,将一捆捆沉重的皮貨、成箱的北境藥材搬上大車。幾個南方皮貨商裹着厚皮袍,臉上帶着宿醉的疲憊和心滿意足,正指揮夥計小心裝車。\t*i^a\n*l,a,i.s,k/.?c.o?m¢
“這趟值了!皮子成色好,價還比往年低兩成!”一個圓臉商人搓着手,朝賬房先生喊道,“掌櫃的!下月我那批貨,暖龍車還能給留幾個位子不?定金我現在就付!”
賬房頭也不擡:“先記下。車次緊,得排着。”手指在算盤上撥出一個響亮的“歸位”。
北境城寬闊的青石闆街上,人流明顯稠密起來。除了穿着靛藍厚棉衣、行色匆匆的本地人,更多了些穿着各異、東張西望的面孔。
幾個裹着錦緞棉袍的富戶,在挂着“驿”字木牌的漢子引導下,好奇地摸着冰涼光滑的北境城牆,啧啧稱奇。
一隊穿着半舊襖子、明顯是腳夫或小行商模樣的人,則擠在城門洞附近一個熱氣騰騰的攤子前,争搶着剛出爐的、撒了粗鹽粒的烤土豆。
城東那片預留的空地,冰雕節的熱鬧隻持續了五日,巨大的冰龍冰鳳在漸漸回暖的氣溫下開始消融變形,失去了晶瑩剔透的銳氣。
百戲班的高台也拆了,留下滿地狼藉的木屑和繩頭。,+新?!完?本&+神?站?%? ?最t31新^a章-節°%更/??新£$?快?¢¨但空出來的地方,卻像被春雨澆過的荒地,一夜之間冒出了更多、更雜亂的生機。
王栓柱天不亮就起了。他媳婦用新領的工錢扯了幾尺厚實的粗麻布,熬夜縫了個大口袋。兩口子把家裡存的、從礦場後山撿來的凍梨、凍柿子,還有托人從清河縣集市換來的幾小袋炒松子、野榛子,一股腦裝進去。
王栓柱扛着口袋,媳婦抱着孩子,踩着凍硬的土路,深一腳淺一腳趕到城東空地時,太陽剛露頭,空地邊緣已經沿街擺開了一長溜攤子!
有支着破桌子賣粗陶碗裝熱羊奶的;有地上鋪塊破布,擺着幾把粗糙木梳、骨簪的;更多的是像王栓柱一樣,面前擺個筐或口袋,賣些山貨野果、凍得硬邦邦的河魚,甚至還有拎着幾隻綁了腿的野兔、山雞叫賣的。
吆喝聲、讨價還價聲、孩子的哭鬧聲混在一起,空氣裡彌漫着羊奶的膻味、烤土豆的焦香、生魚腥氣和人體的汗味。
王栓柱找了個靠牆根的縫隙,把麻布口袋放下,凍梨凍柿子倒進帶來的舊竹筐裡。他有些局促地蹲下,學着旁邊人的樣子,啞着嗓子喊:“凍梨…凍柿子…甜咧…”聲音淹沒在一片嘈雜裡。
“閃開!都他娘的閃開!”一聲炸雷般的怒吼猛地撕裂了清晨的喧嚣。人群像受驚的麻雀般嘩然散開一條通道。趙老黑鐵青着臉,帶着幾個同樣橫眉怒目的工頭,像一堵移動的牆,直沖過來。他身上的羊皮襖敞着懷,露出結實的胸膛,額角青筋暴跳。
“誰讓你們在這兒擺攤的?!啊?!”趙老黑的唾沫星子幾乎噴到王栓柱臉上,“這是北境城!不是你們鄉下趕大集!看看這地上!爛菜葉子!魚鱗!雞屎!像什麼樣子!都給老子收了!立刻!馬上!滾!”
他劈手奪過旁邊一個老漢手裡裝着幾尾凍魚的破籃子,狠狠掼在地上!凍魚在青石闆上蹦跳着散開。
老漢吓得撲通跪倒,連連磕頭:“趙爺饒命!趙爺饒命!小的…小的這就收!這就收!”周圍一片死寂,所有攤販都驚恐地縮着脖子,手忙腳亂地收拾自己的東西。
王栓柱腦子嗡的一聲,手忙腳亂地把凍梨往麻袋裡劃拉。媳婦吓得臉色慘白,緊緊抱着孩子往後縮。
“趙管事。”一個平靜的聲音在趙老黑身後響起。
趙老黑猛地回頭,臉上的怒容瞬間凝固,随即像變戲法般擠出恭敬,微微躬身:“東家。”
季如歌不知何時站在了人群外圍,玄色大氅的領子豎着,遮住半張臉,隻露出一雙深潭般的眼睛。他目光掃過狼藉的地面,驚恐的攤販,最後落在趙老黑臉上。
“清理。”季如歌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到每個人耳朵裡,“地掃幹淨。潑上水,凍硬。”
“是!”趙老黑立刻應聲,轉頭對工頭吼道,“聽見沒?拿掃帚!打水!”
季如歌的目光轉向那些抱着包袱、瑟瑟發抖的攤販。“想擺攤的,”他聲音依舊平淡,“去倉場司。交押金,領木牌。領了牌子,按劃好的白線擺。每日收攤,把自己那塊地掃幹淨。做不到,”他頓了頓,“牌子收回,押金不退。”
說完,季如歌不再看任何人,轉身,步履沉穩地走向城内深處。趙老黑狠狠瞪了攤販們一眼,帶着工頭,罵罵咧咧地指揮人清掃去了。
倉場司衙門外,很快排起了長隊。王栓柱攥着媳婦用紡線錢換來的幾十個銅子,手心全是汗。輪到他們,一個面無表情的小吏坐在桌後,桌上堆着新刻好的、半個巴掌大的小木牌。
“姓名?住哪排幾号?賣什麼?”小吏頭也不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