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房内,氣氛冷寂凝重到有些壓抑。
薛楊扶着宇文戟的手腕,診脈了許久許久,孟扶歌從未在薛楊的臉上看到過如此凝重之色,一時間,一顆心又一次涼透了。
看着昏迷之中的宇文戟,孟扶歌目光怔忪,思緒混亂之中,不知不覺又回憶起了上一世發生的一些事……
當時的他,也并非沒有因她而傷的時候,甚至被她親手所傷。
但……那時候的她,心中幾乎沒有多少波瀾,認定他這樣強大的人,必然不會出事。
也就更不要說有什麼緊張或者擔心的情緒,她就像是沒有心一般,什麼也感受不到,自然,什麼也看不見。
前塵往事一幕一幕,再一次讓她紅了眼眶,以至于内心開始惶恐不安,生怕自己會再一次失去他……
腳腕突然被人輕輕攥住。
孟扶歌回過神來,才發現薛楊不知何時蹲在了她的身前,在查看她受傷的腳腕。
“我沒事,他怎麼樣了?
”
抹了一把臉,孟扶歌看着薛楊冷靜的問道。
薛楊看了她一眼,發現她不僅腳腕受了傷,手掌和膝蓋也擦傷了,眼神難免多了幾分心疼之意。
拉着她坐了下來,薛楊皺着眉頭,有些生氣道:“您怎麼把自己弄得如此狼狽?
”
孟扶歌看着他,抿着唇不說話。
薛楊表情微僵,似乎也是意識到,自己失态了,低下頭道:“腳腕扭傷,少說要半個月才會好……手上的傷口也要保護好,上完藥七日不得碰水。
”
說完,他轉身往外走去。
孟扶歌拉住他,絲毫顧不得自己的情況,急聲道:“宇文戟他怎麼樣了?
”
顯然,此刻她的心裡隻有宇文戟,全然不在意自己了。
薛楊轉過身來,看着她的眼神有些複雜,藏在袖中的手攥緊了一些,沉默了一會方才道:“不好說……他的脈象與常人有異,除了被内力震傷的之外,似乎還有别的隐疾……”
“是散功丸的原因?
”
孟扶歌緊緊盯着薛楊,急切地問道。
薛楊搖了搖頭,道:“若隻是散功丸的話,倒是小問題……你且放心,他雖然一時半會好不了,但也死不了。
”
不知為何,看着昔日冷靜自持的孟扶歌,如今為了一個男人緊張擔心成這樣,薛楊的心裡挺不是滋味的,心中莫名地泛起一股酸意。
她可以喜歡宇文戟,但不能愛到完全不顧惜自己的身體!
聽到薛楊的話,孟扶歌心裡這才稍稍放松,但面色卻依然不大好看,松開了薛楊之後,她看向了床上的宇文戟。
此時,禅房内隻剩下了她和鬼靥。
“為什麼要來功佛寺?
還有他體内的隐疾是什麼?
”
孟扶歌沖着鬼靥的背影,沉聲問道。
顯然心中有無數的疑惑和不解,她想不通,便隻能問鬼靥。
其實這一次,鬼靥也有些受傷,他面容浮現出一抹複雜之色,也不知自己該不該恨孟扶歌。
他确實知道,宇文戟為什麼要隻身一人前來功佛寺,也知道為什麼要故意引來宇文赫,更知道宇文戟體内噬心蠱的真相……
但是,他什麼都不能說。
他不能告訴孟扶歌,宇文戟不惜将自己陷入險境之中,是為了幫她除掉宇文赫。
如若不是她的突然出現,或許宇文赫已經死了……
同時,他也不能說出噬心蠱的事情,因為如今宇文戟尚未找到解決的辦法,如果貿然說了,她隻怕又要沖動行事,到時候君上怪罪起來,他承受不起那怒火。
鬼靥緊緊閉着嘴,一言不發。
孟扶歌心裡俨然生出了不大好的預感,繼續問道:“鬼靥,我知道你什麼都知道,我要你告訴我!
他到底怎麼了?
”
鬼靥還是不說話,這一次,他不知道該編造什麼謊言。
孟扶歌看着他僵硬的身影,卻突然回想起了之前在啟華殿的時候,宇文戟躲着不肯見她的時候……
莫非,是那個時候……
“鬼靥!
你是不是騙了我?
!
”
孟扶歌突然醒悟,直接一瘸一拐的走上前去,一把揪住了鬼靥的衣襟,氣勢洶洶的質問道:“他根本不是毀容了,是受傷了,對不對?
他怕我擔心,所以不讓我知道?
”
鬼靥面色一僵,有些無奈道:“大小姐,求您莫要再為難屬下了,君上的吩咐,屬下不敢不從。
”
言下之意就是,無論她怎麼問,他也是不會說的。
想知道,除非她能夠自己問出來。
鬼靥此人的嘴巴有多緊,孟扶歌是知道的,自然也就不會再白費功夫了,隻是看着鬼靥的樣子,心裡很是不舒服。
她總覺得宇文戟有什麼事情在瞞着她。
如今,他會傷成這樣,有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因為她……
如果不是她被誣陷成了禍國妖女,他也就不會為了維護她而被天下人唾罵,更不會失去攝政王的名号,被迫服下散功丸。
“咳……您若是真的想為君上好,不如先回獄中去,等君上醒來,再想辦法救你。
”
鬼靥似乎實在不忍心看着宇文戟痛苦,便忍不住多嘴說了一句。
孟扶歌自是搖頭,堅持道:“我要等他醒來,我要問清楚……”
如今她是囚犯的身份,三日之後便要上祭台,自然是要在此之前回去的,但是現在宇文戟生死未蔔,尚未醒來,她肯定不會走。
她自然不會知道,此時的鬼靥,隻希望她趕緊消失,絕不希望宇文戟在醒來之後見到她,因為那隻會讓他的傷勢雪上加霜……
可偏偏,他還不能說出原因和實情。
這一刻鬼靥簡直心急如焚,恨不得直接将孟扶歌一掌打暈,送回地牢。
心中雖然想着,但鬼靥顯然不敢這麼做,隻能眼睜睜的看着孟扶歌在此處守着宇文戟,等他醒來……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功佛寺内寂靜一片。
了塵和尚被帶到了孟哲的面前。
這一次,了塵已經完全看清宇文赫是什麼樣的人了,不等孟哲開口,便直接道:“将軍請放心,三日後,貧僧會昭告天下,孟小姐并非是轉世妖星,必不會讓她再遇險境。
”
孟哲見他如此識時務,倒是有些意外,面色微沉,冷冷問:“既然如此,當初你為何要這般說歌兒?
”
了塵看了孟哲一眼,知道他必然不如宇文戟那般聰明,便随口搪塞道:“有人要對孟家出手,即便不是貧僧,也會有旁人谏言,陛下會有同樣的決斷。
”
言下之意便是,既然是注定會發生之事,他大可不必追究曾經。
但了塵之所以會這麼說,擺明了就是不想将鬼面人的事情告訴孟哲。
孟哲皺了皺眉,倒是沒有多想,見了塵還算是比較識時務,便沒再多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