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薛彩出現的那一刻起,孟扶歌就一直沉默着沒有說話,而薛彩也仿佛不曾注意到她,以至于,就連皇後都未曾看出二人之間有任何的聯系。
但偏偏就是在這個關鍵的時刻,薛彩突然間便指向了孟扶歌,帶着濃濃的,毫不掩飾的挑釁和敵意。
氣氛在瞬間降至了冰點!
因為就在這一刻,宇文戟臉色變了。
他一把拽住了孟扶歌的手,神情是從未有過的森冷陰鸷,整個人仿佛都沒入了無盡黑暗之中,周身好似燃燒着來自地獄的黑色火焰,散發着幽冷的寒氣。
整個寝殿内,氣壓都變得極低。
崇元帝和皇後顯然也是察覺到了宇文戟的異樣,知道他必然不會放心。
“咳咳!
”崇元帝站出來打圓場道:“換個人留下吧,周太醫,你留下幫忙打個下手。
”
然而,薛彩卻緩緩地搖了搖頭,手依然指着孟扶歌所在的位置,一字一頓道,“我就要她留下!
”
一霎,殺意湧現!
薛彩明顯感受到了宇文戟那邊施過來的壓力,帷帽之下的臉色一變,眼裡明顯閃過一道破碎的痛苦之色。
但,她卻還是笑了。
因為她知道,他也在痛呢!
咽下一口逆血,她依然指着孟扶歌,态度強硬,分毫不讓!
宇文戟墨瞳之中燃燒着堕魔般的火焰,他霍然起身,毫不掩飾此刻的戾氣,手中運起恐怖的内力,便要出手。
然而,就在這時——
“好啊!
”
清脆的聲音突然響起,帶着輕松的笑意,還有幾分嬌俏甜軟之意。
緊緊攥住的雙拳,被一隻柔軟而溫暖的的小手包裹了起來,仿佛有一股清冽的暖流湧入心髒,轉瞬間,便澆滅了他狂躁的火焰。
看着眼前這張笑吟吟的小臉蛋,他突然便冷靜了下來。
一開始孟扶歌其實也很意外,為什麼宇文戟會有這麼大的反應,但仔細一想,也就明白了。
他在意她,擔心她會出危險,所以不願意讓她留下。
畢竟,薛彩來者不善,而且,宇文烨身上的毒,很有可能是她下的,否則她也不敢來。
這麼可怕的毒,連薛楊都束手無策,若是被她也遇上了,到時候又該如何是好?
話雖如此。
但孟扶歌卻并不慌亂懼怕,若是薛彩真的想害她,她靠躲,是躲不了的,宇文戟也不可能一輩子都不讓她離開視線半步。
“正好,我也想見識一下,這種奇毒的解毒之法,好好學習一下。
”
孟扶歌微笑着說道,就好像完全沒有察覺到對方的挑釁之意一般,反而還露出了饒有興緻之色。
宇文戟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用力的收緊,他看着她,唇色蒼白,低聲道:“不要,不許,和孤回去。
”
他這句話,莫名的帶着幾分孩子氣,就好像在與她撒嬌一般。
孟扶歌有些受不了他此時的眼神,心裡覺得好笑又無奈,忍不住摸了摸他的臉,安撫道:“好啦,别擔心,不就是在這裡當個證人,見證一下這位姑娘的本事嗎?
她是為了救太子而來的,還能平白害了我不成?
”
宇文戟疼得心髒像是被絞碎了一般,拉着她怎麼都不肯松手。
連他都一時不慎中了招……
他怎麼會放心讓她一個人留在這裡?
若不是因為噬心蠱尚未解開,薛彩早就已經死得不能再死了!
這還是孟扶歌第一次看到宇文戟如此的黏人,見他還不肯松手,便拉着他往殿外走。
“我知道,那個人是薛彩。
”
走到無人之地,孟扶歌轉身十分笃定的看着宇文戟的眼睛,一字一頓的說道,“也正是因為如此,她要見我,我就必須留下!
”
否則,她必然還會找别的機會。
如今她既然已經入宮,那麼,必然是要對上的。
然而,他還是不撒手,卻也抿着唇不說話,眼神之中,卻明顯寫着不情願。
孟扶歌看他這别扭又嚴肅的樣子,忍不住笑着揶揄道:“攝政王殿下,請問您今年多大了?
怎麼還像個小孩子一樣,我知道你一定是怕她害我,但我孟扶歌也不是吃素的,她若是敢對我出手,我也不會給她好果子吃!
”
“那你答應我,不論她說什麼,都不要信。
”
宇文戟一瞬不瞬的盯着她,素來不會将任何情緒表露出來的他,此刻墨瞳之中明明白白的寫滿了緊張與不安之色。
孟扶歌自然是毫不猶豫的答應道:“當然!
”
“帶上它。
”宇文戟還是不放心,把藏在袖中睡得正香的小金子拎了出來遞給她。
雖然說,這小玩意兒的用處于他而言十分的雞肋,但是難保也能在關鍵的時刻派上點用場。
孟扶歌沒想到他這會,突然就願意把小金子還給她了,小家夥睜開眼睛一看到她,便立刻興奮了起來,叽叽喳喳手舞足蹈得停不下來。
孟扶歌嫌它煩,将它塞進衣袖之中,然後便踮起腳,在宇文戟薄薄的唇上輕輕啄了一下。
“乖乖等我。
”
說完便紅着臉小跑着回了殿内,路上正好碰上了崇元帝和皇後走出來。
兩個人見鬼了一般看着宇文戟……
好端端的,他臉紅什麼?
宇文戟當攝政王都多少年了,帝後從未在宇文戟的這張臉上,看到過除了冷漠和憤怒之外的表情,就算是笑,也是冷笑。
沒想到今日這麼不巧,正好被他們撞上了這樣的宇文戟,像個人類的宇文戟,簡直就和做夢一樣!
而當孟扶歌的身影徹底看不見之後,那個像人類的宇文戟又不見了。
他狹長而冷冽的目光一掃過來,崇元帝便感到一股冷意襲來,立刻收回了驚奇打量的目光,不敢再用那樣的眼神多看他一眼。
殿内。
突然變得空曠起來,所有的下人都被屏退了,如今隻有一襲黑衣的薛彩,站在太子的床榻邊上。
孟扶歌冷冷地看着薛彩,一步一步走近。
“别來無恙啊,姐姐。
”
薛彩看到孟扶歌走近,知道她定然也認出了自己的身份,便又用回了以前的聲音,又軟又甜,就像是一個不谙世事的小姑娘一般。
然而,偏是這樣甜軟的聲音,在此時此刻這個空曠的大殿内響起,卻顯得格外陰森恐怖,令人汗毛直豎。
說着,她便主動取下了頭上的帷帽,露出了帷帽之下那張許久未見陽光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