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這一切,看起來是如此的溫馨美好,又是如此的令人向往。
孟扶歌也終于明白,最難過的那一關,不是痛苦和磨難,也不是生與死的選擇。
而是,在曆經了痛苦與磨難之後,這美好生活的向往與不舍。
對于宇文戟而言,再多的苦難,對他而言都可以咬牙硬抗過去,但是這樣的美好卻是他此生無二……
所以他才始終無法離開幻境,甯願就這麼沉溺其中。
如果留下,就可以一直這般美好的生活下去,那麼,他為什麼要選擇離開呢?
這樣真切的感受,誰又能說,他所體會到的一切都是假的呢!
隻要他認為,他所感受到的是真實的,那麼,他就可以選擇繼續去感受,又何必去在意真假!
當小男孩抱着宇文戟,用他那稚氣的聲音,要求宇文戟留在身邊的時候,孟扶歌承認,自己也動容了,有那麼一個瞬間,她也希望,宇文戟能夠留下,留在孩子的身邊……
就連她,都不忍心破壞這一份美好。
所以,當她看見,宇文戟用那樣溫柔和深情的眼神看着床榻上那個,幻境之中的“她”時,孟扶歌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心裡湧動的情緒,落下淚來……
都說幽蘭花之所以那麼令人畏懼,就是因為它可以直擊一個人内心最最脆弱的那個部分,可以讓人的心境徹底毀滅,最後走火入魔。
這一刻孟扶歌确實理解了。
宇文戟是多麼強大的一個人,讓孟扶歌自己想,都想不到他究竟會有什麼樣的弱點,他最害怕什麼,他似乎就沒有什麼害怕的。
可是現在她知道了,他害怕孩子哭鬧,他害怕自己心愛的女人餓着,他害怕自己有一天沒有辦法繼續保護他的愛人和孩子。
他明明那麼愛她,那麼那麼的享受和她在一起的時光,不管她變成什麼樣子也好,哪怕她又懶又饞脾氣又差,他也依然不變初心,将她如此毫無底線地寵愛着……
所以,孟扶歌怎麼忍心去打破這一刻的美好。
難道,她要親手毀掉她和宇文戟幻想中,最美好最幸福的生活嗎?
孩子那雙黝黑而又靈動的大眼睛,不斷地在孟扶歌的腦海中浮現出來,不斷地沖擊着她的内心防線……
如果她也願意沉溺。
她便可以進入那個女人的身體,就這麼和宇文戟在一起,和孩子們在一起。
曾經那遙不可及的幸福,如今就是那麼的唾手可得,不需要花費任何的力氣……
可是孟扶歌,整個人卻僵在了原地,最後一絲理智将她死死拉住。
看着孩子和女人漸漸熟睡,宇文戟在床邊放了一些溫水與小點心之後,便離開了竹屋。
曾經連飯都不會做的宇文戟,如今不僅僅可以做出像樣的飯菜,甚至連小點心都能夠做得出來。
不知道為什麼,孟扶歌的腦海中就浮現出了宇文戟在廚房裡認認真真地揉面團做糕點的樣子,她忍不住想笑,可是嘴上在笑,眼角卻是又不受控制地淌下淚水來。
他怎麼可以……怎麼可以為了她,做到如此地步呢?
可是宇文戟所付出的這一切,都隻是在對幻境之中的一個幻象,真正的孟扶歌完全沒有體會到。
所以這一刻,孟扶歌的内心,便在瘋狂地掙紮着,她很想很想變成那個女人,變成宇文戟口中的那個夫人,變成孩子們口中的那個娘親,她想用宇文戟夫人的模樣告訴他,她究竟有多麼地愛他,有多麼的榮幸,成為他的妻子,被他如此寵愛!
可是,孟扶歌知道,自己隻要一旦進入那個身體,她也就會變得和宇文戟一樣,失去那最後一絲的理智,忘記眼前這一切隻是環境的實施,從而不受控制地沉溺在這裡無法自拔。
很有可能,他們兩個就會永遠永遠被困在這裡!
孟扶歌知道,這當然不行。
眼前的孩子看起來再如何的真實可愛,也終隻是你自己的幻想而已,幻境中的一切,都不是憑空出來的,而時根據每個人内心深處的幻想搭建出來的。
在宇文戟的心裡,眼前的這一切就是最美好的,所以孩子們當然也是美好的天真的。
但是,孟扶歌她知道自己有真正的孩子,她還懷着身孕,寶寶就在她的肚子裡。
所以她絕對不能被困在幻境之中,更不能失去理智。
一直到這一刻,她才終于堅定了自己内心,因為孩子,她必須狠下心來,打破宇文戟的美夢,将他從幻境之中拉出來,否則,他們兩個人都會被困在九陰陣法之中,永遠都無法脫身。
如若等到東璃釋掌控了一切的時候,誰去拯救天下蒼生?
宇文戟走出了竹屋,小心翼翼地将房門帶上,幾乎沒有發出任何的聲音。
一離開妻子和孩子,獨處的時候,他似乎就恢複了以往一貫的氣質,變得清冷了起來,墨色的眸子十分深邃,令他即便身穿粗布麻衣,也看起來十分的冷峻沉穩。
“出來吧,你已經在這裡,看了很久了。
”
低沉的聲音緩緩響起,是宇文戟那十分熟悉的語調。
他高挑修長的身子靜靜地站在院中,逐漸恢複了霸道強勢的氣息,眉眼之間,多了一些藏不住的鋒芒戾氣。
孟扶歌知道,他是發現自己的存在了。
雖然他的視線一直在前方,并沒有看見她,但是這院子裡空空蕩蕩的,他除了和自己說話之外,不會有第二個人。
不管怎麼樣,她既然都已經來了,那麼他們終究還是要正面碰上的,這顯然不可避免的。
既然宇文戟已經發現了她,那麼正好,免得她一會出現的時候,一不小心把宇文戟吓一跳。
所以孟扶歌在聽到他的話之後,很快便直起腰身,從小院的籬笆後面走了出來,一步步朝着宇文戟走了過去。
宇文戟看着她的身影越來越近,容貌越來越清晰,雙眸一點點的睜大,瞳孔一點點的縮緊,他仿佛不敢置信一般看着孟扶歌,低沉的嗓音之中充滿了震驚,道:“你是什麼人?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