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時間。
”楚洛疲倦地揉着眉心，“要治就來玉肌閣，以後這樣的事不必再問我。
不過就算那位客人同意了，也得五日後才能開始。
”

　　這幾日她跟虞寂淵忙着救殷遲楓不分晝夜，等他這波毒發過去了，她還得好好歇息幾日。

　　*

　　眼前一片赤紅。

　　殷遲楓不知道已經過去了多久，他的世界隻剩下了無邊的狂躁。
渾身的血液似乎都在身體裡奔流沸騰，熾熱地沖刷着身體的每一寸角落。

　　内心深處仿佛住了一隻野獸，叫嚣着想要把一切東西全部毀掉，撕碎……這樣野獸才能安分些。

　　耳邊無盡的嗡嗡耳鳴讓他的狂暴不斷攀升，可這點程度的發洩根本不能讓他好受一點。

　　折磨得他快要瘋掉。

　　直到，他看見了一雙琥珀色的眼眸。

　　就像一滴水掉進湖面，蕩起層層漣漪，一圈圈蕩漾開來。
殷遲楓心裡莫名舒服了不少，看着就心生歡喜。

　　想要……她近一點。

　　再近一點……

　　可是他好不容易緊緊抓住了，一覺醒來，卻不見了……

　　*

　　楚洛溜達了一圈，呼吸呼吸新鮮空氣，方才再次回到幽暗密閉的密室。

　　結果還沒等走近，遠遠地就聽到了鐵鍊碰撞的聲音，不時夾雜着幾聲咆哮。

　　她趕忙快步跑過去。

　　一推門，屋内五雙眼睛，齊刷刷地盯着自己。

　　……其中還包含着一對赤紅的眼睛。

　　楚洛：“……”

　　“師妹，你可算回來了！
”虞寂淵擦了擦腦門地汗，舒了口氣，“他醒來見你不見了，就突然鬧了！
”

　　楚洛嘴角抽了抽。

　　為什麼有種，孩子醒來沒看着媽哭鬧的既視感……

　　楚洛被自己的腦補狠狠打了個寒顫。

　　殷遲楓看到她，漸漸安靜下來。
但并沒有放松躺回去，而是更加迫切地想要掙脫鎖鍊，朝她靠近。

　　漂亮的容顔被摧殘的憔悴又蒼白，臉蛋不知蹭到了哪兒，有些髒兮兮的。
可一雙赤紅色的眼睛卻是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其中蘊含的渴求偏執都快要溢出來。

　　楚洛咬了咬唇瓣，猶豫了一下。

　　說實話，這樣的殷遲楓讓她有些心軟，像是一個單純執拗渴望糖果的小孩。

　　可是……

　　可是她消除不了心中的隔閡。

　　若是殷遲楓自始至終信任着他，也從未威脅過她，作為普通的醫患、朋友關系，楚洛很樂意冒險上前，滿足他一下。

　　然而，他們現在的關系，現在的情況，她還沒有跟殷遲楓親近至此吧……

　　她隻需要做好自己分内的事就好。

　　她隻是個大夫。

　　藥也喝了，脈也把了，暫時沒她什麼事。
反正就算不管，殷遲楓也不會出任何事。

　　對，根本沒必要管他……

　　楚洛冷漠地轉身走向桌案，搬了把凳子坐在安全線外最近的地方，繼續翻着她跟虞寂淵整理的醫案，仿佛沒有看見殷遲楓的目光。

　　虞寂淵張了張口，欲言又止。
但是怕他師妹徹底惱了，隻好也當沒看見。

　　*

　　殷遲楓很不滿。

　　雖然看上去離得近，但是他拼盡了全力，還是連她的衣角都碰不到。

　　坐得離殷遲楓近了些，殷遲楓沒有再鬧，但是鐵鍊嘩啦嘩啦地響——

　　殷遲楓從未放棄靠近她。

　　楚洛有些煩躁。

　　讓她離那麼近幹什麼？
她又不是噬神的解藥！
這般舉動，好似她在他心中多重要似的……

　　楚洛咬着筆杆，餘光的右上角就是殷遲楓朝她伸過來，蒼白地毫無血色。

　　……可緊接着，一抹殷紅就順着蒼白的手背流了下來。

　　殷遲楓的手腕被鐵鍊禁锢住的地方，原先隻是磨破了一點，已上了藥不流血了。

　　然而現在，剛剛結了薄薄一層痂的地方全部蹦開，甚至因為用力過大，皮肉外翻，鮮血淋漓。
很快，染紅了整隻手。

　　殷遲楓并沒有感覺到痛，甚至因為這抹痛，反而讓他無處發洩的暴躁有了一絲傾瀉口，倒有幾分暢快。

　　他直勾勾盯着眼前的人。

　　差一點……

　　就差一點點……

　　忽然，她動了一下。

　　嬌小蒼白的手擡起，猶豫了一下，緩緩伸向了他，越過了安全線。

　　殷遲楓一把抓住。

　　楚洛被他拉地從凳子上踉跄地差點跌倒。
結果一擡頭，就看到殷遲楓低頭，用臉蛋蹭了蹭她的手背，再蹭了蹭。

　　柔軟細嫩的觸感宛若電流，順着楚洛的手背迅速傳遍全身。

　　楚洛：“……”

　　她摸了摸胳膊上的雞皮疙瘩，面無表情地心想，她才不是心軟。

　　她隻是看到她的患者，她的老闆受傷了，幫他處理一下傷口罷了……

　　僅此而已！

　　*

　　與此同時，恰好在玉肌閣的那位鵝蛋臉的丫鬟很快就收到了楚洛的再次拒絕。

　　這回，她的臉色是真的有些繃不住了。

　　諸葛亮好歹三顧茅廬就能請走。
這韓閣主她倒也誠信十足地日日來請了，卻三顧仍舊請不走。
不光沒請走，連面都沒見上？

　　“我要見你們閣主。
”丫鬟面色微冷道。

　　“我們閣主可沒時間。
”鴻鹄笑道，“丫頭，你倒不如勸勸你家夫人改主意吧。
”

　　丫鬟見他态度堅決，毫無商量的餘地，咬了咬牙：“真是死心眼！
你們就不怕得罪了我們夫人？
”

　　鴻鹄哼笑一聲。

　　“藥王谷，随時奉陪。
”

　　楚洛可是藥王谷的親傳弟子，藥王谷向來團結同心，被欺負了藥王谷能善罷甘休？

　　丫鬟一噎，憤然離去。

　　這次她戴了幂笠，不過也因此視線受限，并沒有看到不遠處的茶肆中，坐着的男子。

　　丫鬟步履匆匆，拐進了一條小巷。
又走了四五個岔路拐角，方才停在一座不起眼的宅子後門處。

　　她小心翼翼地四下望了望，确認無人，方才推門而入。

　　“……實在是太不知好歹……奴婢日日登門……非要您親自去那什麼玉肌閣！
”

　　丫鬟面前，是一座屏風。
屏風後面的女子坐在貴妃椅上，隔着屏風，僅能瞧見一個影影綽綽的身影，聞言輕嗤一聲：“不自量力。
”

　　“就是！
”

　　“如此天真，便讓他們長長記性吧。
”那女子輕歎一聲，“藥王谷……呵，那又如何。
這兒，可不是他們藥王谷。
”

　　這裡是天子腳下。

　　她的地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