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瓶裡的藥，就是給這少年吃的。

　　吃了這藥，少年還可以活三年。
但是這藥藥性十分虎狼，壓榨少年的生命直到完完全全榨幹，而這三年，少年的體力跟武功都會因為那藥被推至頂峰。

　　怪不得，這少年在這些人裡面算是唯一一個“健全不殘疾”的，可沒想到，卻是這些人裡面最短命的。

　　不愧是做買賣的……

　　當真是狡猾！

　　她就說怎麼占了便宜還有贈品！

　　“你先别吃。
我一會兒給你調理一下身體。
”楚洛面色微沉，放開了他的手。

　　瞳色黝黑的少年歪了歪腦袋，似乎對她的做法感到疑惑。

　　“其他人，還吃過别的毒麼？
”楚洛從莺兒給的十包解藥裡，推測出來他們吃的毒藥極其平和，隻是暫時控制住他們不會逃跑而已，不會跟言靈相沖。

　　但是他們人常在江湖走……也說不準。

　　楚洛撐着額頭，歎了口氣，“算了，你們都過來，我把一下脈。
”

　　他們什麼苦沒吃過。
如今對楚洛，印象倒也還行，認這麼個主人也不是不行。

　　獨臂的鴻鹄山人第一個走上前來，呲了呲牙：“女娃娃，你還會醫術？
”

　　他是最看的開的。

　　他這一輩子，隻會打打殺殺。
如今人老了，還沒了個胳膊，江湖上還有許多仇人，為了吃飽肚子，隻得找個活兒幹。

　　楚洛搭上他的脈，随手抽過來紙筆勾勾畫畫，聞言擡了擡下巴。

　　“我師從藥王谷。
”

　　雖然還沒見過她“師父”正兒八經的拜師，但是藥王谷的醫術她可是學了的。
虞寂淵一口一個小師妹叫着，可不是白讓他叫的。

　　更何況如此還能更快收攏這群人的人心。

　　一聽藥王谷，所有人都眼睛都盯着楚洛。

　　“嚯，原來是虞神醫的弟子……可是老朽聽說，虞神醫貌似沒有女弟子？
”

　　“我是他新收的。
”準确的來說，是他兒子幫他收的。

　　楚洛沒有管他們信不信，實力說明一切：“……十年前中過曼陀羅的毒還有餘毒……啧，問題不大，能吃。
”楚洛拎出來一袋她自己做的言靈，拍在鴻鹄山人跟前，“一會兒我給你開個方子袪毒，順便把你的風濕老寒腿也給治了。
”

　　鴻鹄山人有些驚愕：“我，我的腿能，根治？
”

　　他這些年也攢了點錢看腿，可找遍了大夫，根本治不好，隻能暫時緩解！

　　而且，而且她還把出了曼陀羅毒！

　　這毒，可不就是十年前的時候不小心中的！

　　這小娃娃，有點東西啊……

　　“能。
”楚洛招呼下一位，“就是有點疼。
”

　　自然……還是用毒。

　　隻是這“有點疼”，是有些委婉的。
那毒刺入藥，還得刺入穴位，将毒素滲透如骨子裡。

　　嘶……想想都疼。

　　不過紮個兩回就能好，想必這老頭被腿疼困擾多年，也不在乎這點小痛。

　　不過這老頭别看斷了條胳膊看上去賊凄慘，但是身子骨卻是很硬朗。

　　果然，有了鴻鹄山人開頭，後面的人對楚洛醫術有了初步的判斷，而随着一個又一個“患者”被極其精準的點出所有的毛病，他們一臉驚愕。

　　這水平……出自藥王谷也不是不可能。

　　他們看向楚洛的眼神，逐漸鄭重起來。

　　“你這腳筋能治。
”楚洛隔着襪子，摸着最後的那位左腳腳筋斷了，走路一跛一跛的少女的腳背。

　　摸了半天，得出結論：“不過得把你的腳皮表層劃開，把藥撒進去讓其長合，會有點疼……雖然當時可以給你吃點麻藥不會痛，但是筋長的時候……也是很疼的。
”

　　少女話很少，還有點自卑羞怯：“我不怕疼的。
”

　　“不怕疼的話，姐姐還可以幫你治臉。
”楚洛輕柔地摸了摸她的臉蛋。

　　看着她還完好的臉，不難看出是個極漂亮的小蘿莉。
可惜了不知被哪個天殺的劃破了臉，一個個刀疤，如猙獰的蜈蚣，少女的自卑大約也來源于此。

　　唉，也是個可憐的孩子。

　　少女微微睜大了眼睛：“真的嗎？
”

　　楚洛揭下來自己右臉上薄如蟬翼的易容材料，給她看自己底下深粉色的痕迹：“姐姐以前整張臉被燒毀，如今在治呀，過幾日這些顔色也會褪去了。
”

　　她笑眯眯地捏了捏少女的臉蛋：“你要治嗎？
不過很痛哦，得先把疤割掉讓它重長。
”

　　楚洛絲毫不在意也沒有任何避諱地暴露臉上原有的傷疤，面色平靜，眼神坦然大方，讓鴻鹄山人等人不由得多看了她兩眼。

　　眼神裡，透着幾分欣賞。

　　少女沒想到這位溫柔的新主人姐姐這麼平易近人，還給她看傷疤。

　　她怯怯地飛快看了楚洛一眼，小聲地再次重複：“苒苒不怕疼的……”

　　緊張中，帶着一絲小小的希冀。

　　她也想……

　　也想這麼好看……

　　楚洛将易容材料粘回去，摸了摸她的頭：“好。
吃吧。
”

　　少女苒苒迅速拿起桌面上的言靈，吃了進去。

　　*

　　不僅苒苒，那位盲女的眼睛楚洛也試着治。
不過她是天生目盲，很難用藥物再去刺激她的眼睛讓其正常見光，不過她雖然目盲，耳力卻是這些人裡最好的。

　　其他人的各種病以及殘缺之處楚洛都記了下來，大部分都能治好，隻是需要大量的藥材以及時間。

　　唉……愁死個人。

　　買便宜的，也沒便宜到哪兒去。

　　不過這些人若是沒遇到她，怕是不可能治好了。
尤其是那少年，最是青春年少的年紀，卻隻剩三年燃燒生命的時光。

　　所有人除了少年都吃了言靈以及百寶齋的解藥。

　　少年似乎對自己的未來毫不在意。
眼神依然死氣沉沉，毫無生氣，隻是如今楚洛把所有人的脈都摸了一遍都能治，他也不由得……有那麼一絲絲，極其微弱稀薄的，希望來。

　　到底還是個孩子。

　　人生才剛剛開始，就要落幕，大抵内心深處還是不甘的。

　　畢竟他能從亂墳崗撐着一口氣一步步爬出來，就說明他還是想活着的，求生欲還很強。

　　可惜，卻一次次失了希望，成了這幅模樣。

　　“放心，你也能活。
”楚洛也摸了摸他的腦袋。

　　少年迅速後退一步，似乎對她的觸碰很不習慣。

　　楚洛并沒有在意，隻是将他的百寶齋的解藥遞給他。

　　少年一愣：“你不怕我跑？
”

　　“你跑了，沒藥，一個月都活不到。
有藥，能活三年。
”楚洛将莺兒給她的藥瓶放在桌子上，“但是有我，你能活到老。
”

　　少年呆住了。

　　他擰眉：“我中的可是言靈。
”

　　“嗤。
”楚洛嗤笑一聲，“言靈算個屁。
”

　　她能讓他體内原本的言靈安撫地平靜下來，然後再調理他被言靈以及藥瓶裡的虎狼之藥折騰的虧空的身子。
最後，再吃她精心調配的言靈。

　　少年一片死寂的黑色瞳孔裡，漸漸綻放出神采。

　　“如果，如果我能像正常人一樣活着，我願意為你賣命……命都給你！
”

　　“我要你命做什麼。
”楚洛有些哭笑不得，“你好好保護我就好了。
”

　　“好！
”少年人的保證，铿锵有力，他紅了眼眶，帶着誓言般的堅定。

　　“說起來，我倒的确有個事情要做。
”

　　少年：“主子請說！
”

　　楚洛：“……”

　　瞬間改變态度讓她有些受寵若驚啊……

　　“倒也不是什麼難事。
就是我父親的正妻，買兇殺我——你去楚家将軍府，往正門上潑狗血，在牆上寫‘楚衛氏還我命來’就好。
”

　　少年愣了愣：“主子為何不殺了她。
”

　　楚洛撐着下巴，笑：“不急。
我先玩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