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向西撓頭，也不敢反駁，默默的把自己的寶貝磁鐵揣兜裡。

　　 今天的卷子還沒寫完，他都沒辦法跟他的朋友們出去玩兒了，磁鐵也沒了用武之地。

　　 但在飯店幫忙幹活，他能跟着林向南吃好的，所以他果斷抛棄他的那些兄弟，成了林向南的小跟班，飯店的編外人員。
搞得來吃飯的人，都以為林向西才是店裡的工作人員。

　　 有人幫忙幹活，林向南也樂得輕松，上班就把林向西帶上。

　　 不用幹活，還能享受美食的日子，林向南過得有滋有味。

　　 但吃完一頓火鍋之後，張大胖就一臉肉痛的準備散夥。

　　 “上半個月吃香的喝辣的。
下半個月，我就準備吃泡菜配玉米糊了。
咱們下個月再搭夥。
”

　　 就林向南那吃法，地主家也禁不起這麼造。
張大胖半個月就把自己一個月的口糧，還有女兒寄給他的補貼吃完了。

　　 不過家裡沒糧了，他也不會餓着。

　　 炒菜的時候，每鍋多嘗兩口菜，他就飽了。

　　 林向南不舍的追問道：“你是票沒了？
還是錢沒了？
你要是還有錢，我能幫你想辦法的，我有親戚多，你想要什麼我去幫你買，添點錢就行。
”

　　 林向南扯住張大胖的袖子，情深意切的說道：“胖叔，不能散夥啊。
沒了你，我中午可怎麼過！
”

　　 張大胖解放前就靠自己買了院子，開了飯店，這麼多年他又不敢露富，手裡的藏着的錢其實不少，隻是現在什麼都限量供應，他有錢沒處買。

　　 聽林向南這麼說，張大胖也順着梯子往上爬，“那你看看能不能給我搞二十斤豬闆油，二十斤菜籽油。
大米跟面粉什麼的，也看着給我弄點來。
”

　　 “行，我去給你打聽打聽。
”

　　 林向南沒打包票，但過兩天就給張大胖搞來了二十斤豬闆油。

　　 有油又能炒菜了，中午吃了頓好的，下午張大胖就闊氣把自己的泡菜分了林向南一小壇。

　　 “都是些蘿蔔皮和菜梗之類的小東西，泡久了就不好吃了，你拿回去早上配粥吃。
”

　　 林向南也不客氣，“光吃泡菜不夠。
你再給我掏三個鹹鴨蛋。
”

　　 等林向南下班帶着泡菜和豬油渣回去，就看見胡美麗垮着一張臉。

　　 “怎麼了這是？
媽，這豬油渣你現在吃嗎？
撒鹽還是拌白糖？
”林向南企圖用美食，轉移胡美麗的情緒。

　　 胡美麗沉聲說道：“你大哥他回信了。
”

　　 “他說啥了？
”

　　 林向南伸手去接信，林向西就自覺的把泡菜壇子放在地上，豬油渣放在櫥櫃裡，然後也伸頭過來看信。

　　 “大哥他不回來？
”林向西震驚出聲，“為什麼？
”

　　 林向南自我懷疑道：“難道是上封信暗示得不夠明顯？
”

　　 “還不明顯？
新工作！
讓他回城！
就差明說了。
”胡美麗臉色鐵青，罵道：“這混小子肯定有事瞞着我。
八成是在鄉下處對象了。
”

　　 胡美麗一直想讓大兒子回城。
可前面六年，她一直憋着沒說過。

　　 就怕給了林向東希望，讓林向東有了别的想頭，而自己又做不到，那就是害了孩子。

　　 而且前幾年政策緊，家裡條件也不好。

　　 胡美麗要是把工作讓給林向東，學徒的工資，肯定養不活四口人，更攢不下錢買新工作，到時候，她就隻能保住林向東，另外兩個小的兒女，就保不了。

　　 家裡總是要有人下鄉的，林向東年紀最大，又是男孩。
而且當時街道上催得緊，林向東下鄉的事，很快就定了下來，沒有什麼轉圜的餘地，胡美麗沒有辦法，也隻能捏着鼻子認了這事。

　　 現在兩個小的都大了，今年又運氣好，買了個新工作，胡美麗才想着趕緊把大兒子弄回城。

　　 她原本的計劃，是想等林向西初中畢業，廠裡安排了工作，她再折騰。
可她實在心疼孩子，林向東已經在鄉下待了六年了，她不想再多等一年，怕出什麼變故。

　　 但怕什麼來什麼，林向東居然不回來，那肯定是在鄉下有什麼情況了。

　　 “去年他就沒回來探親。
現在我寫信讓他回來，他都不回來。
還真是翅膀硬了，連我的話，他都不聽了。
”

　　 胡美麗氣得胸口劇烈起伏，對林向西說道：“明天你去給你大哥發個電報。
就說我快病死了，讓他趕緊回來。
”

　　 “好。
”林向西老實點頭。

　　 林向南疑惑道：“不問清楚原因，光把人叫回來有用嗎？
”

　　 一個城裡長大的孩子，去鄉下吃了六年的苦之後，居然不願意回城。
這一聽就有貓膩啊。

　　 林向南在心裡暗暗猜測，林向東應該是在鄉下結婚了，隻是不敢跟家裡說而已。

　　 但這事，也不是沒有轉圜的餘地。
就看林向東想怎麼處理了。

　　 其實胡美麗心裡也是這麼猜的，哭着罵道：“我這是造了什麼孽。
生的全都是讨債鬼。
一個二個的，都愛去鄉下種地，種種種，我看他能在地裡給我種出金山還是銀山來，為了種地，連親媽都不要了。
”

　　 林向南默默噘嘴：這話她不愛聽。

　　 罵林向東就罵林向東，怎麼又把她内涵上了。

　　 她就去鄉下待了幾天就回來了，而且她當時跟胡美麗又不熟，鬧着下鄉，隻是不想跟家裡有太多牽扯，性質跟林向東可完全不一樣。

　　 說實話，她還挺佩服林向東的。

　　 好多知青為了回城，抛妻棄子。
劉紅英當初回城，還下了狠手把自己弄瘸。

　　 林向東在鄉下待了那麼多年之後，面對回城的機會，他居然能不為所動。
這也是個猛人。

　　 可孩子不聽話，胡美麗是真的傷心，一邊哭一邊往胡姥姥的房間走，最後紮在胡姥姥的懷裡，一邊哭一邊罵。

　　 “白眼狼，不孝子，混賬東西，缺心眼的玩意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