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行如隔山，你又不懂，别在那兒瞎說。
”顧振華驕傲的說道：“我媳婦可是廠裡的勞模。
她不加班，自有她不加班的道理。
”

　　 聽到顧振華替自己說話，林向南表情多雲轉晴，“我們家顧振華說得對的。
看在你不懂的份上，我不跟你計較。
”

　　 今天是王營長的生日，自己又是來做客的，林向南好心的沒甩臉子。

　　 “我不跟你們兩口子争。
你們兩口子是一夥的。
”

　　 王營長撇了撇嘴，轉頭去和保衛科的餘科長吐槽，“我敢說，你們廠裡最輕松的員工，就是林向南。
那日子過得，比你們保衛科的還悠閑。
”

　　 餘科長笑呵呵的說道：“人家小林就是有這個運氣。
你羨慕也沒用。
”

　　 “就是，羨慕也沒用。
”顧振華說着，就從林向南手裡接過孩子，和其他戰友一起逗孩子玩。

　　 今天是王營長30歲的生日，請的人雖然不多，但也在家裡坐了兩桌，酒菜都是羅彩霞置辦的，弄得十分豐盛。

　　 林向南她們這一桌不喝酒，吃完就下桌，顧振華他們要喝酒，整了瓶茅台，吹了兩個多小時的牛。

　　 羅彩霞還以為老王是為了自己工作張羅，所以她白天都任勞任怨。

　　 等到了晚上，她一問，王營長才說道：“你急什麼啊。
過兩天我單獨碰見餘科長，自然會跟他說工作的事。
”

　　 累了一天，聽到這個結果，羅彩霞心裡的火氣就忍不住了。

　　 “拖拖拖，你這要拖到什麼時候才算完？
”羅彩霞咬牙說道：“你要不幫我把工作事落實了，我就去找你們領導告狀，你作風不端正。
”

　　 “屁的不端正。
老子什麼事都沒幹，清白得很，你非要在那裡糾纏。
你想要工作，我給你想辦法，但工作的事情急得來嗎？
你是鄉下來的你不知道，那你去跟城裡人打聽，找工作究竟難不難。
”

　　 王營長這個态度，把羅彩霞直接氣哭了。

　　 “你前兩天還說幫我把工作落實，你今天就想不認了？
”

　　 “誰不認了，這不是在幫你想辦法了嗎？
”王營長不耐煩的敷衍。

　　 但羅彩霞現在也學精了，王營長這态度她不滿意，她立刻抱着孩子下樓，“我現在就去找許政委給我做主……我還有去家屬樓那邊找你們團長……”

　　 她在前面跑，王營長在後面追。

　　 兩人就在院子裡撕扯了起來，動靜搞得還挺大。

　　 胡美麗正在收衣服，聽到這聲音，立刻說道：“我過去看看去，能勸就勸，免得打起來了。
”

　　 男女體力懸殊，真打起來，大多都是女人吃虧。

　　 她去敲門的時候，羅彩霞的頭發都亂了，王營長的脖子上還被指甲撓出了血痕。

　　 羅彩霞一見到胡美麗，就想告狀，“老王他……”

　　 胡美麗立刻打斷她的話，“今天這麼個好日子，怎麼還吵起來了，你們夫妻有話好好說，可别讓外人看了笑話。
”

　　 說完，胡美麗還瞪了羅彩霞一眼。

　　 被胡美麗這麼一瞪，羅彩霞的神志回歸了一點。

　　 她看了一眼王營長，硬是在臉上扯出了個笑容，“我們沒吵。
就是孩子太鬧騰了。
”

　　 “行。
沒吵架就好，你們有話好好說，我就先回去了。
”胡美麗關門之前，再次跟羅彩霞重點提醒，“有話好好說。
”

　　 撒潑是手段，不是目的。

　　 她們又不是演員，為了給自己找觀衆，天天撒潑給别人看。

　　 光撒潑沒用，展現出自己不好欺負的那一面過後，就該好好争取自己的利益了。

　　 胡美麗以前撒潑耍賴，是為了對付不懷好意的親戚，不中用的男人，不聽話的孩子……但這兩年生活好轉，這些招數她都很少用了，因為沒必要。

　　 羅彩霞現在的處境，比胡美麗當年還難。

　　 她也就是這幾個月，才靠着撒潑耍賴的手段，從老王手裡扣了點私房錢出來，以前她手裡都沒錢。

　　 前幾天羅彩霞戳破王營長那點小九九的時候，王營長心裡有害怕，還有愧疚，很容易就給了羅彩霞承諾。

　　 但時間一長，愧疚感消失，王營長就有點不太想兌現自己的承諾。

　　 果然是像胡美麗說的那樣，男人的心瞬息萬變，可惜，工作的事情，又沒辦法讓王營長簽字蓋章。

　　 剛剛已經威脅過了，所以羅彩霞隻能打另外一套組合拳。

　　 “我20歲就跟了你，你說你會帶我來城裡過好日子，我給你生了個女兒，還替你照顧三個孩子……”

　　 這個時候羅彩霞就不潑辣了，她開始可憐的哭了起來。

　　 “哎喲~你又哭什麼。
我真沒跟别人有什麼。
”

　　 那種害怕和愧疚交織的複雜情緒，再次湧上心頭，王營長隻能妥協道：“以後我的工資，除了寄給家裡的，都給你管行不行？
我身上沒錢，你總該放心了吧？
”

　　 王營長心裡想道：他可以說給家裡寄30元，自己留一半，照樣還是有錢的。

　　 羅彩霞的哭聲小了起來，啜泣着問道：“那家裡的存折呢？
”

　　 “家裡哪來的存折。
月月都沒得剩。
”王營長說得理直氣壯。

　　 工資按時發，生病免費醫，生活保障單位都能負責，真有什麼急事，還能預支工資，沒有後顧之憂，月月光的人還挺多。

　　 不過王營長手裡是有存折的，但他不樂意拿出來。

　　 以前的錢抛開不算，能管王營長未來的工資，羅彩霞也滿意了，但她還是有些不甘心的說道：“還有那個工作，你得幫我上點心。
”

　　 “我知道，但這事兒真急不來。
總得找個機會才能把你調進去，無緣無故的，餘科長也不好安排。
”

　　 “嗯，我等着就是了。
”

　　 把人哄好，王營長偷偷松了口氣。

　　 這個時候，他才解釋道：“我跟托兒所那劉鳳真沒什麼，你非要鬧。
鬧到最後，大家臉上都不好看。
你就不能消停點嗎？
”

　　 “你都把工資給我管了。
還答應給我找工作。
你的心肯定在我這兒。
我相信你。
”

　　 羅彩霞嘴上這麼說，眼淚卻不自覺的就流了下來。

　　 就算之前她跟王營長吵吵鬧鬧，她也覺得他們兩個是一體的，是夫妻。
她從沒想過，王營長會跟别的女人勾搭在一起。

　　 雖然兩人沒發展到上床的地步。
但羅彩霞也清晰的認識到，她的丈夫從來就沒喜歡過她。

　　 這是一件光是想想，心裡都忍不住難受的事情。

　　 王營長還是有些心虛，見羅彩霞不鬧了，就催促道：“趕緊回去睡覺去。
一天天的淨瞎折騰。
”

　　 “工作的事情，你要記得幫我問。
”羅彩霞故意說道：“我就是要去那個廠裡上班，我親自盯着那個女人去。
”

　　 “知道了。
你有完沒完了。
”王營長說完，率先上樓回房睡覺。

　　 羅彩霞父母死的早，身邊又沒有長輩，有話就隻能來找最親近的胡美麗說。

　　 她的事，不用胡美麗問， 羅彩霞自己就能交代幹淨。

　　 “工作确實急不得。
能管家裡的錢也不錯。
”胡美麗勸道。

　　 “我就是心裡難過。
”羅彩霞說道：“我沒想過老王是這樣的人。
我覺得我下半輩子可能真靠不上他，還是得靠孩子跟單位才行。
”

　　 胡美麗跟着歎氣，“你鬧了這麼一通，王營長以後也不敢亂來了。
”

　　 “是，我又哭又鬧的，他應該也怕了。
就算不擔心我跟孩子，他也怕自己的前程出問題。
”

　　 她倆說話也不避着林向南，這個瓜林向南吃得還有頭有尾。

　　 看羅彩霞跟胡美麗像是打了勝仗一樣的表情，林向南忍不住搖頭。

　　 覺得沒意思的很。

　　 不說身邊的朋友，以前她就算在網上刷短視頻，刷到老公出軌，她也會義憤填膺的在評論區留言勸分。

　　 未來找工作很容易。
發财難，但想糊口還是很簡單的，沒必要為了婚姻委曲求全。

　　 但現在，林向南是真不敢輕易開口勸羅彩霞離婚。

　　 沒工作的話，離婚後羅彩霞的組織關系，就會調回老家。
種地有多累，林向南親自體驗過，反正這苦她吃不了。

　　 精神上的苦，和肉體上的苦，哪個更難，林向南沒辦法評價。

　　 但羅彩霞要是離婚回了老家，很大可能會再婚，到時候無論是精神上的苦，還是肉體上的苦，她都逃不掉。

　　 這個時代的離婚率是低，但農村婦女的自殺率高啊。

　　 對比下來，跟王營長兩個和稀泥，已經成了羅彩霞的最優選擇。

　　 這種事情，光是想想，林向南心裡都膈應。

　　 顧振華明明什麼都沒幹，但總覺得，最近林向南看他的眼神格外危險，他連掀被子上床的時候，都小心翼翼的。

　　 在林向南打量的眼神中，顧振華一臉正經的說道：“看我幹嘛？
我剛洗過澡的。
”

　　 林向南也不聽他說什麼，就湊到他脖子邊，像個小狗似的，嗅過來嗅過去。

　　 是家裡香皂的味道，林向南放心的點了點頭。

　　 顧振華不知道林向南在搞什麼，他隻是自然的把林向南摟住，啵了一口，“我就知道你想我了。
”

　　 光聞也聞不出什麼來，林向南順勢就摸上了顧振華的腹肌。

　　 把人從頭到尾的檢查了一遍，睡前林向南才滾到顧振華的懷裡，笑嘻嘻的說晚安。

　　 連着黏糊了一段時間，顧振華沒膩，林向南先膩了。

　　 在顧振華洗完澡，湊過來盯着自己看的時候，林向南心虛的揚了揚手裡的筆記本。

　　 “我晚上得加會兒班。
”

　　 “加班？
”顧振華的眼神變得幽怨起來，“你以前從來不晚上加班的。
”

　　 “這不是到最後關頭了嘛。
就差這最後一哆嗦了，早點忙完，也能早點松口氣，過個好年。
”林向南埋怨道：“金廠長她們非要廠裡前出結果。
”

　　 大家都忙成老黃牛了，林向南也看不過眼，順手帶了點急需的數據回家處理。

　　 如果她不幫忙搭個手，孫毅他們晚上就得熬夜，林向南也不忍心。

　　 她說得有理有據，但顧振華還是質問道：“那你下班回家怎麼不工作，非得等晚上？
”

　　 “下午我得陪孩子玩。
”林向南笑嘻嘻的抽了本書給顧振華，“你要不睡覺的話。
你就在書桌前陪我好了。
”

　　 晚上林向南難得的加了一個小時的夜班。

　　 她隻是偶爾加班，張總工和金寶光他們，基本上每晚都在加班。

　　 這麼幾十個人，忙活了大半年，終于趕在年底，把直升機造了出來。

　　 林向南親眼看到一個龐然大物，從無到有的出現在自己眼前，那成就感，自然是無法形容。

　　 驕傲膨脹過後，林向南又忍不住心虛，她戳着孫毅的肩膀問道：“這能飛起來嗎？
”

　　 “理論上是沒什麼問題的。
”

　　 “這不廢話嘛。
”林向南忍不住白了他一眼。

　　 沒有試飛成功，這任務就不算完成。
所以檢測合格後，金廠長很快就聯系好了部隊那邊的試飛員，進行試飛。

　　 到時候有不合理的地方，他們部門還需要對各項數據進行調整。

　　 試飛當天，除了張總工和李師傅他們在，林向南這種技術骨幹也在，萬一出了什麼問題，林向南在現場，補救的速度也能快一點。

　　 因為過于忐忑，臨試飛了，李師傅一群人還圍着直升機東摸摸西摸摸，林向南則直接蹿到駕駛室裡坐着。

　　 周圍又沒有凳子，她懶得站着等。

　　 沒坐一會兒， 孫毅就對她喊道：“可以出來了，金廠長來了，首長來了。
”

　　 林向南扒在駕駛室的門口往後看，正好就看到顧振華，許政委還有王營長他們一群人，朝着這邊走。

　　 兩人對視上之後，顧振華不好意思有什麼大動作，但嘴角卻忍不住偷偷上揚。

　　 沒想到能在這裡碰上顧振華，林向南也挺開心的。

　　 “我有點緊張了。
”孫毅咽了咽口水，說道：“隔壁的那群團長營長都很閑嗎？
怎麼都跑來看熱鬧了。
”

　　 他這麼一說，林向南臉上的笑容也僵住了。
試飛成功還好，大家都驕傲，要是失敗，那可就丢人了。

　　 這麼一走神，她從駕駛室蹦下來的時候，差點崴到腳踝。

　　 顧振華被吓了一跳，趕緊沖過來扶人。

　　 張總工剛帶着金廠長他們過來，就看到林向南差點摔倒在地，而孫毅正在發呆，無動于衷的樣子。

　　 他立刻就批評道：“孫毅你怎麼回事，也不幫忙扶着點，小林剛剛差點就摔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