廠裡第一次造直升飛機，連張總工都忍不住緊張。

　　 張總工的問題，林向南不想回答，擡頭望天，假裝沒聽見。

　　 大家想要的不是答案，是安全感，這東西林向南自己都沒有，她能說什麼？

　　 “小林~你說句話啊小林。
”張總工轉頭看林向南。

　　 “今天天氣真好啊，萬裡無雲。
”林向南答非所問。

　　 張總工也不介意，順勢就和林向南聊了起來，“是特意挑的一個好天氣。
”

　　 “就算是好天氣。
海拔高了，也會有強氣流吧。
”林向南說道。

　　 這麼一說，張總工又緊張了，嫌棄的嘟囔，“那堆看熱鬧的怎麼還不走。
真閑。
”

　　 雖然說的不是自己，但林向南還是有點不好意思，因為顧振華就是來看熱鬧的一員。

　　 今天是初次試飛，大家的底氣并不是那麼足，哪敢邀請這麼多人來圍觀。

　　 顧振華他們這群軍官，都是不請自來的。

　　 他們分散成一塊一塊的，各自聊天，也沒誰提走的事兒，打定了主意，要蹲到最後看結果，一點兒也不體諒張總工他們緊張的心情。

　　 挨了半晌，等天空中傳來螺旋槳嗡嗡嗡的聲音，林向南他們的心才終于落地。

　　 張總工輕呼一口氣，感覺靈魂歸位了，開始組織人員檢查機艙，詢問試飛員各項情況。

　　 “……空中遇到了一股強氣流，機體發生了莫名的颠簸，不過後來我穩住了……”試飛員說起了在空中遇到的問題。

　　 出現一點小情況，在林向南他們的預料之中，後面再繼續修正就是了，隻要能平安落地，就是最大的成功。

　　 看到這樣的結果，顧振華和許政委他們也興奮激動，一個個都發出了歡呼聲。

　　 顧振華本來想找林向南分享快樂，但他和林向南話都說不上兩句，隻能看到林向南忙忙碌碌，一手拿筆記本，一手拿筆，不停的記錄着。

　　 張總工則是不停的說道：“小林，這個數據你記一下……小林，這個部件你重點關注一下……”

　　 這種關鍵的時候，張總工最怕有什麼疏漏，别人他都不放心。

　　 林向南剛剛還在為試飛員的生命安全擔憂，現在是對工作最上心的時候，張總工指哪兒她打哪兒。

　　 連顧振華離開，她也隻是揮了揮手，就忙活自己手裡的事情去了。

　　 在家裡的時候，顧振華可從沒有過這樣的待遇，離開的時候，情緒還有些低落。

　　 但他的那群戰友們卻各頂各的興奮，回去的路上叽叽呱呱的說個不停。

　　 “真飛起來了，牛逼，張總工他們真牛逼。
”

　　 “張總工厲害我是知道的。
小林弟妹這麼厲害，我是第一次知道。
老顧還挺能藏啊，一點口風都不漏。
”

　　 顧振華的肩膀被啪啪好幾下，差點拍成高低肩。

　　 “輕點！
胳膊都要被你們拍折了。
”

　　 顧振華踹了旁邊的人兩腳，罵道：“小林的工作也是有保密制度的。
人家回家從不跟我說工作的事兒。
我能知道個什麼呀。
”

　　 “你不知道你也不能瞎說呀。
你當初跟我們說，小林高中畢業沒工作。
轉頭人家就成了132廠的技術骨幹。
”

　　 “就是。
看張總工對弟妹的态度，就知道弟妹本事不小。
”

　　 顧振華與有榮焉，不自覺的就挺直了胸膛，自誇道：“我們家小林确實厲害。
今年還拿了勞動模範獎呢。
”

　　 “這誰不知道。
廠裡還敲鑼打鼓的，特意來了一趟。
”

　　 在大家誇贊林向南的時候，王營長就不吭聲了，心裡忍不住酸溜溜的。

　　 看顧振華那樣，王營長就說道：“娶了這麼個厲害的媳婦兒，以後可有你受的。
一家之主的地位看起來是保不住咯。
”

　　 “我們家本來就是小林當家作主。
人家學曆比我高，腦子比我聰明，她來掌舵，家裡才能越過越旺。
”

　　 顧振華那嘴角壓都壓不住，忍不住炫耀道：“而且小林沒别的缺點，就是對我太好了，搞得我心裡怪不是滋味的。
”

　　 “嗯？
”王營長瞪大雙眼，“對你太好的意思，是讓你洗衣服做飯，掃地帶孩子？
”

　　 反正他是不樂意做這些的，每次看到顧振華幹活，他都忍不住撇嘴。

　　 顧振華嫌棄的看了他一眼，“你懂什麼。
你這思想都有點落後了……”

　　 看他倆又要因為這點事情争起來，許政委趕緊轉移話題。

　　 “也不知道這直升機，咱們什麼時候能裝備上。
”

　　 顧振華一下子就被吸引了注意力，說道：“就是這飛行員的要求有點高。
”

　　 “出了新裝備，咱們又得學習新東西，鑽研新戰術了。
”

　　 “也不知道下次的軍事演練，領導安排在什麼時候。
”

　　 在一群人琢磨該怎麼進步的時候，顧振華忽然忍不住偷笑了起來。

　　 他可以在家裡請林向南偷偷給他補課，論起這新裝備，别人哪有技術部的林向南了解得清楚。

　　 在一個項目裡泡大半年，從無到有把直升機造出來，笨蛋也能說出個123來，更别說林向南這樣的聰明腦袋了。

　　 顧振華他們這群看熱鬧的走了，林向南他們依舊還在忙碌。

　　 林向南負責把現場各項數據記錄下來，然後分門别類，下午開會的時候，張總工就把任務交到了個人手上，林向南又回歸了輕松的狀态。

　　 雖然試飛員在半空中遇上了一些小問題，但總體來說，這次的試飛還是成功的，至少成功起飛又成功落地了嘛。

　　 林向南下班都忍不住哼歌。

　　 她晚上終于不用再做那些離譜的夢了，想想就覺得解壓。

　　 但林向南路過小樹林的時候，再一次看到了金寶光坐在花壇邊上那熟悉的背影。

　　 那背影一抽一抽的，看得林向南心生懷疑，金寶光不會又哭了吧？

　　 她就說壓力太大，總有人會瘋。

　　 林向南默默走近，還沒說話呢，就聽到金寶光擤鼻涕的聲音。

　　 金寶光先是拿手帕擦鼻涕，擦完了又對折起來，擦臉上的眼淚，擦完眼淚又擦鼻涕。

　　 “金工，你這也太埋汰了吧。
”林向南忍不住吐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