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自送我去報到？
我都答應了，還能跑了不成？
”林向南搖着頭說道：“世道變了，人與人之間的信任都沒了。
”

　　 花大娘瞥了她一眼，不為所動，淡定的給自己剝起了雞蛋。

　　 因為部隊的起床号很早，林向南吃完了飯，還剩很長的空閑時間。

　　 她也不看花大娘的臉色，自顧自的拿出鏡子，開始編頭發，捯饬自己的造型。

　　 她先是搞了個高馬尾和丸子頭，又拆開搞成了兩個麻花辮，然後又去弄自己額頭上的幾根須須。

　　 花大娘就這麼看着她磨磨蹭蹭，時不時的看一下手表，“時間差不多了，走吧，上班去。
”

　　 “那你再等我兩分鐘，我把這兩個辮子拆了重新編過。
”

　　 “那你剛剛搞半天，搞個什麼？
”

　　 “就無聊編着玩兒。
出門怎麼着也該弄個正經發型。
”

　　 要擱平時，她倆都沒事幹，閑得很。
林向南折騰頭發，花大娘就能去折騰花草，混着混着一上午就過去了。

　　 但現在林向南要上班，花大娘心态就沒那麼穩了，她又看了看手表，催促道：“趕緊的，你怎麼這麼磨叽呢。
”

　　 “時間夠用，昨天我回來的時候特意估過時間，騎自行車10分鐘就到，很快的。
”

　　 林向南重新弄了個樸素的辮子，才背上自己的小挎包，準備去上班。

　　 等把她送到廠裡，花大娘的心才落到了肚子裡，直接跑去金廠長的辦公室喝茶。

　　 一見到金廠長，花大娘就埋怨道：“都是你跟我搶人，搞得都沒人陪我玩了。
”

　　 “你當初退休的時候，不是說回家帶孫女？
兩個孫女還不夠你忙的？
”金廠長好奇的問道。

　　 “兩個孫女要上學，放學還要做作業，哪有時間陪我。
”花大娘和家屬院裡的其他家屬，也很難玩到一起去，來了這麼久，就遇上林向南這一個志趣相投的。

　　 她好不容易把林向南教了出來，能陪她品茗賞畫，轉頭林向南就去上班了，前段時間她白幹了。

　　 金廠長說道：“小林同志既然有這個本事，就該用起來。
你倒是退休了，她還年輕呢。
”

　　 花大娘心裡忍不住替自己叫屈，又不是她不想讓林向南上班，是林向南自己不愛上進。

　　 林向南雖然不上進，但來都來了，她也不是什麼都不幹。

　　 交給她的任務，她全都接着，二話不說，就拿起廠裡配給她的算盤，忙了起來。

　　 忙活了四十分鐘，林向南也不管手上的事有沒有忙完，就直接站起來活動手腳，到走廊上看看風景，拿搪瓷缸子接熱水，吃點地瓜幹、梅子幹之類的小零食……

　　 辦公室裡的其他同事，好像被張總工特地打過招呼，見她摸魚劃水，一個個的都隻敢偷瞄她，但卻沒人跳出來多說什麼。

　　 林向南的身體結實着呢，其實一點也不累，她就是坐不住，想玩兒了。

　　 休息了十多分鐘，林向南歎口氣，又拿起資料忙碌了起來。

　　 她八點上班，應該是十二點下班，中午可以休息兩個小時。

　　 但一到十點，林向南就抱着自己上午的勞動成果，去敲張總工辦公室的門。

　　 “張工，我現在腦子木木的，有點暈，我上午先請兩個小時的假。
”

　　 這都是提前說好了的事，林向南也沒覺得不好意思，第一天就肆無忌憚的用上了自己的權利。

　　 張總工看了看自己的手表，正好十點，說好兩個小時，還真是兩個小時。

　　 “假條我批了。
你回去記得好好休息，生活上有需要幫助的，一定要跟組織上反映。
”張總工殷切的關心道。

　　 “好。
”林向南放下手裡的資料，果斷轉身離開。

　　 她剛走，張總工的辦公室，就湧進了好幾個同事，叽叽喳喳了起來。

　　 “張工你說的這高手，還真挺傲。
第一天就請假。
”

　　 “張工，她上午算的數據呢？
怎在哪兒？
”

　　 張總工抖了抖自己手上的那張紙，又指了指面前那堆資料。

　　 “這兒呢，結果我在看。
有組數據還真跟李師傅預估的差不多。
我當時看的時候，懷疑資料裡的有些數據有錯漏，新來的小林全都标注了出來，确實是有錯的。
”

　　 “不會吧。
我昨天還跟李師傅争了來，氣得李師傅想拿錘子打我。
”一個技術員滿臉尴尬。

　　 華國技術資源落後，很多東西是從國外東拼西湊搞來的。

　　 但就算是複刻，難度也大，尤其是在資料不齊全的情況下。

　　 有的老師傅造了一輩子的武器，但沒讀過書，所有的結論，全憑經驗和感覺。

　　 可廠裡的資源也不豐富，在沒有數據支撐的情況下，他們并不敢瞎來。
而且老師傅隻能憑經驗确定某一個細節，并不能确定所有細節。

　　 一群人，不管是懂的，還是不懂的，都拿起林向南的稿紙看了起來。

　　 “嗯。
字不錯。
”

　　 “字确實不錯。
寫得也規整，就是思路太跳躍了，我跟不上。
沒太看懂。
你看懂了嗎？
”

　　 “沒有啊。
你沒聽到我剛剛隻誇了字不錯嗎？
”

　　 “資料室裡那麼多書，你們倒是看啊。
”張總工恨鐵不成鋼，“你看看你們，再看看人家小林，她兩個小時幹的活，抵得上你們兩天幹的了。
關鍵是有些活，你們還幹不了。
”

　　 金廠長用林向南來敲打張總工，張總工又用林向南來敲打自己手底下的人。

　　 “人家小林高中畢業，所有知識都是自學的。
你們呢？
小錢、小周是工農兵大學出來的，我就不說了。
小孫，你是可是十年前的大學生，結果呢？
”

　　 小孫替自己叫屈，“我當初學的隻是機械制造……”

　　 “有困難不知道自己克服嗎？
人家小林都能自學成才，你怎麼就不行？
”

　　 張總工把金廠長對他說的話，原封不動的還給自己的下屬，然後還多加了幾句。

　　 “你們一個個的，都這個歲數了，比不上小林一個小女孩兒，你們不覺得丢人嗎？
反正我是不好意思的，廠長昨天罵我的時候，我臊得臉都不知道往哪兒擱。
”

　　 總不能隻有他一個人被逼着上進吧？

　　 要卷大家一起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