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名額？
才兩個名額？
領導肯定是搞錯了。
”

　　 132廠的諸位領導，看到這個結果，都不敢置信。
金廠長二話不說，當天就坐車去政府單位找領導鬧去了。

　　 “這二十多個大學生，都是我們廠裡培養出來的，我們廠裡出去的，怎麼還能不讓人家回來呢。
你得讓孩子們回家啊！
”

　　 金廠長搞事還挺有一手的，一到辦公室，就打起了感情牌，說廠裡當年培養學生，是多麼的辛苦，出去了的孩子們，也都想回來……

　　 “是，132廠當年考出了這麼多個大學生，是有功勞，但也獎勵過你們了啊。
大學生是國家培養出來的人才，分配的事怎麼能由你們說了算。
你自己看看這一堆申請，全是跟我要人的。
人都給你們了，别的單位怎麼辦？
”

　　 “别的單位要人？
讓他們單位的人自己考，自己學去啊。
憑什麼來搶我們廠的人？
”

　　 “山頭主義可要不得。
你們廠能有兩個名額就已經不錯了，有的單位一個也沒有，不也過去了沒嘛。
你也别跟我鬧，鬧也沒有！
”

　　 金廠長扒拉着領導的辦公桌，表情就跟祥林嫂似的，幽幽的念叨：“還我孩子！
還我孩子！
還我孩子！
”

　　 “還不了！
還不了！
還不了！
”

　　 金廠長還沒走呢，辦公室的門又被敲響，來的也是一個老資格的同志，一開口也是要人。

　　 “領導，這不對啊，我們單位申請了八個大學生，你怎麼一個都沒給。
我覺得您肯定是沒仔細看我們交上來的申請報告，我來當面跟您說一說……”

　　 搶項目、搶經費、搶人，各單位的領導誰都想吃獨食，可資源就那麼多，人才是真不夠分。

　　 第一天金廠長還能堵到人，第二天辦公室就空了，主管這事的領導直接溜之大吉，金廠長想找人都找不到。

　　 事情還沒有塵埃落地，廠裡的領導都不想放棄，還在繼續争取。

　　 吳忠厚他們倒是想回去，主動跟老師表示想回老家，但卻被告知不合适。

　　 “你這情況回老家可惜了。
最好還是留在京城。
”

　　 輔導員也不玩虛的，直接讓吳忠厚看分配的名單，“我知道你是想回原單位，但132廠去不了。
130廠有一個名額，就這一個單位還有去的價值，你要想去130廠，也能把你分回去。
但沒必要啊，你說是不是。
”

　　 吳忠厚也是班上的優等生，年年拿獎學金的那種，輔導員對這樣的學生，是格外優容的，也希望這樣的學生能有個好前程，極力勸說。

　　 “130廠我不能去，去了我爸媽都得唠叨我是個内鬼。
”

　　 兩個廠都是老家的大廠，是兄弟單位，但競争也不少。
除了互幫互助，兩家廠子還會暗戳戳的别苗頭。
去130廠，還不如留在京城呢。

　　 但這種事情吧，不問清楚還是不甘心，吳忠厚還特意給廠裡打了個電話。

　　 “我跟老師說想回廠裡，但學校這邊，根本就沒這個選項。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

　　 “廠長正在跟領導争取，别急。
”張總工安撫，“你就先聽老師的安排。
不能耽誤自己的前途。
”

　　 這套說辭，張總工說了十幾遍。
每個廠裡考出去的學生，他都是這麼說的。

　　 說到最後，他自己都紅了眼眶，“都怪我們不争氣。
自家孩子都留不住。
”

　　 林向南也挺同情吳忠厚他們的，在實習單位碰到他的時候，還安慰了兩句，“不能回去就不回去吧。
你現在這個實習單位真挺好的。
”

　　 “額……”吳忠厚醞釀了一下，想讓自己的表情難過一點，但是在裝不出來，最後擺爛道：“我也覺得這單位不錯。
我挺适應的。
這單位一号車間的設備，是剛從國外進口的，花了兩千萬美元呢……”

　　 說到最後，吳忠厚臉上的笑容壓都壓不住了，大牙都快咧出來了，“沒辦法，回不去132廠，隻能在這個單位将就一下啦。
”

　　 對家裡的糟糠妻是愧疚的，但外面的小妖精是誘人的。

　　 林向南理解的拍了拍吳忠厚的肩膀，微妙的笑道：“我懂你。
”

　　 在京城的二十幾個同學，因為在學校的成績過于優秀，沒一個被安排回老家的，全都預定給了首都的單位。

　　 大家對自己未來的去向，大概都有數了，但都默契的沒和孫毅說。

　　 這種事，他們怎麼好意思開口嘛。
顯得自己跟個叛徒似的。

　　 孫毅不問，他們就不說，孫毅一問，他們就驚訝。
他們也是别無選擇，是無辜的呀。

　　 剛好，孫毅忙着自己的畢業論文，整天不是在研究所，就是在實驗室，根本沒心思關心這個。

　　 現在這個時刻，自己的畢業論文才是最重要的，其他的事情都得往後排。

　　 為了加快進度，孫毅對林向南求援道：“你收集的雷達系統的資料，能給我看看嗎？
我想參考一項數據。
”

　　 “一部分在研究所，一部分在學校實驗室。
資料太多，你自己去查吧。
”林向南看了看手表，“我待會兒還要替老師上一節大課，沒法幫你。
”

　　 “那正好，我跟你一起去學校。
”孫毅帶上東西，就跟上林向南的步伐一起走。

　　 把自行車停好，兩人一路走到教學樓外頭，正準備分道揚镳，幾個同系的師弟師妹，看到林向南，連招呼都來不及打，就開始拔腿狂奔，就跟有狗在後面追似的。

　　 看到這場面，孫毅就忍不住樂，嘲笑道：“瞧瞧你在學校這待遇。
洪水猛獸，孤家寡人啊你。
”

　　 林向南看了看手表，微微一笑，“他們隻是看到了我，知道快遲到了才跑的。
咱們倆誰是孤家寡人，可說不準呢。
”

　　 作為一個踩點大王，别說學生了，連老師在教學樓外面看到林向南，都會不自覺的加快步伐。
其實真沒必要跑的，她是踩點，又不是遲到。

　　 孫毅臉上的笑容一點沒少，“好好好，他們都是因為怕遲到才跑的。
我才是孤家寡人，行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