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裝一下，裝一下。
”秦教授扯了扯林向南的袖子，從牙縫裡擠出這幾個字。

　　 别看他和羅教授他們看不順眼，可一個圈子裡的人，大家經常都能碰面。
報紙上互相嘲諷，線下真見面了，打招呼的時候，還是笑着打的。

　　 平時就裝，上了電視，秦教授隻有更裝的份。

　　 開始錄節目的時候，秦教室心裡就已經打算好了，待會兒要是又什麼不同的觀點，一定要微笑，有要風度的反駁。

　　 現在又不是搶科研經費，搶職稱待遇的時候，還是留一線的好。

　　 不止秦教授這麼想，跟他一樣年紀的羅教授也這麼想。

　　 所以被林向南的表情嘲諷了，羅教授也強忍着不生氣，微笑着對林向南提問，“小林同學這個表情，好像有不同意見啊，有意見的話，你可以提出來。
”

　　 “這可是您讓我說得啊。
”林向南的背立刻挺直了。

　　 剛剛羅教授在說話，她不好打斷，現在對方把機會交到她手上，林向南才不客氣呢。

　　 她直白的表示，“您剛剛說的那幾點，我都有不同的意見……”

　　 羅教授說想要追上美國，至少得五十年，林向南就挨個舉例，證明他的話是錯誤的。

　　 她先說的是自己手上研究的項目，開口就是三五年内追上英美，十年内達到世界領先，然後她又說起來王教授、秦教授還有各個單位手裡的項目，十年二十年之後，追不上美國，也能追上其他發達國家……

　　 保密項目林向南肯定不知道内幕消息，她說的都是上過新聞的，和一些衆所周知的大項目。
林向南根據已經報道出來的進度，還有自己後世知道的信息，完美預估大家的完成時間。

　　 别看個人兩年三年拿出來的東西不顯眼，但彙合起來，就是一個大的改變，二三十年之後，華國的改變就是翻天覆地。

　　 林向南說得自信昂揚，說完羅教授就吧唧一盆冷水潑了過來。

　　 “你說的是最最最理想的狀态。
去年和今年有多少項目下馬，你知道嗎？
你說得倒好聽，兩三年出成果，有些項目磨了兩三年，最後沒有難産的也不少。
”

　　 羅教授搖着頭說道：“你隻說你研究的那個方向就算了，連我的專業，你都還要來評判一下。
還說我們五年就能有所突破？
誰來突破？
你嗎？
”

　　 “那肯定是您自己咯。
”林向南直接回道：“您的活，您不幹，您還能指望别人幫你幹啊？
”

　　 “我說我五年内突破不了。
把我累死了，都不一定有結果。
”羅教授這下也維持不了風度了，氣急敗壞。

　　 該幹的活是要幹的，但自信是沒有的。
國外技術封鎖得厲害，國内想要突破，真的很難，實力和運氣缺一不可。

　　 哪怕這兩年培養的學生多了，能用的人手多了，羅教室也沒這個信心，在電視節目裡給自己定時限。

　　 但林向南敢啊，她不僅給自己定了個時間，她還給其他人畫大餅。

　　 這激進的發言，氣得羅教授忍不住罵道：“你要展望你就隻展望你自己。
别替我們一起展望了。
”

　　 林向南反駁，“我展望新中國呢。
誰展望您了。
說句不好聽的，就算您退休了，也還有那麼多同行前赴後繼的往前沖呢，這麼多人一起努力，趕英超美難道是什麼很難的事嗎？
”

　　 攝像機拍着呢，林向南現場就跟羅教授争執起來了。

　　 這一刻，秦教授忽然體會到了王教授的心情。

　　 孩子是個好孩子，自身能力也強，就是太愛搞事了一點，到哪兒都不消停。

　　 但秦教授是個激進派，哪怕她覺得林向南過分激進，給他畫的大餅太大，他也堅定的站在林向南這邊。

　　 “我覺得小林說得沒有問題，按照這兩年的發展速度，五年之内，我這邊肯定能取得重大突破，到時候之前擱置的一些項目，肯定能重新提起。
至于你嘛……”秦教授不把話說完，就輕輕搖頭。

　　 聽到這話，羅教室忍不住咬牙，罵道：“狂妄自大。
美國現在的科技水平，已經趕超了我們幾十年。
我們騎着自行車往前追，人家開着小轎車在前面跑，你跟我說追得上？
”

　　 “追得上！
”林向南笃定。

　　 從一開場，雙方就杠上了，火藥味十足。

　　 一個介紹部隊裝備的節目，被雙方搞成了大科普，每介紹一款武器，羅教授就科普國外更先進的裝備，先進在什麼地方，技術壁壘有多厚……林向南則科普國内的研發情況，這兩年突破了什麼技術，預計這個類型的武器多久能得到改善……

　　 馬高飛也不制止，任由雙方暢所欲言。

　　 他請兩方人馬來的目的，就是這個。
聽專家吵架，可比街邊大爺談軍事有意思多了。

　　 雙方争執到後面，直接互甩論文還有各項數據，雙方都論據充足。

　　 哪怕聽不懂， 也覺得靠譜。

　　 節目一播出，那效果就甭提了，電視上吵完，報紙上又吵了好幾波。
激進派和保守派的領軍人物在電視上都快打起來了，其他擁趸者哪有穩住不動的道理，全都下場發言混戰。

　　 隻是激進派人比較少，有點幹不過保守派。
林向南都整小号筆名下場寫文章了，也沒辦法力挽狂瀾。

　　 線下的争論，因為保守派人多，所以他們占了上風。
他們吵赢了，但對羅教授也沒什麼好态度，還怪他不行，在電視上争不過林向南，害得他們的氣勢都被打壓了。

　　 但這些羅教授都不知道，因為上完節目之後，羅教授就氣到不想聽林向南的任何消息。

　　 可沒過一個月，林向南研究的雷達項目，取得重大突破的消息，就往他耳朵裡鑽。

　　 “她不是說兩三年才能突破嗎？
這是什麼情況，踩狗屎啦？
”羅教授有些不相信，找朋友确認。

　　 “那不是在節目上嗎？
林向南說她在節目上的發言，其實挺保守的。
”說到這裡，那位朋友的表情就有些古怪，“反正林向南說自己是保守派。
如果隻看事實，她把一個月說成兩三年，好像也挺保守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