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Chapter 14 江攸寧卻有一…… (2)
揀瘦?
人家給你派發什麽案件,你就得做。
不行?
那人家可以換別人。
這就是職場的殘酷生存法則。
因為初入職場的實習生不具備不可替代性。
況且,共情能力強是一把雙刃劍。
身為代理律師,必須堅定不移的客觀站在當事人立場上。
一旦共情太深,她就沒辦法公正。
再說了,擅長處理情感糾紛?
呵。
她現在連自己的感情問題都處理不了。
“這倒也是。
”楊景謙笑了笑,“但你真的可以考慮一下,我覺得你做法務還是太可惜。
”
“沒什麽可惜不可惜的。
”許是楊景謙說話的聲音太溫和,江攸寧不自覺放松下來,聲音也變得慵懶,“都是一份工作罷了。
本質上還是用法律為人民服務。
”
“嗯。
”楊景謙點了點頭,而後專注地看着她,略帶懷念地說:“隻是那會兒我還以為你會和路童一樣,也去做法律援助。
”
“做過兩個月。
”江攸寧說:“我們一起去了貴州,那邊的飯挺好吃。
”
絕口不提那邊的案件。
隻說飯菜。
而且兩個月就走,想必經歷了一些不太好的事情。
楊景謙在腦子裏略微過了一下,便沒再提這個話題。
兩人就着大學時的事聊了一會兒,大部分的記憶還停留在大一和大二。
畢竟那會兒的集體活動是最多的,還有就是大四的時候,大家一起拍畢業照。
他們班還有一對在畢業時就結了婚的,但畢業後三年就離了,聊的也無非兩個方向:感情話題和未來發展。
還時不時穿插着回憶。
不知聊到了哪兒,楊景謙忽然說:“我記得剛入學的時候,老師問為什麽學法。
”
“全班的答案都好像是一緻的,為了掃清世上不公之事。
隻有你一個人的答案不一樣。
”
“嗯?
”江攸寧被他一說,遙遠的記憶也被拉了出來。
—
那是一個陽光充沛的上午。
偌大的階梯教室裏人聲鼎沸,在一個全新的環境裏,大家都在忙着認識新同學。
而她孤獨地坐在第一排,正捧着一本《殺死一隻知更鳥》在讀。
那天她紮着高馬尾,老師讓她起來做自我介紹時,她說的是:“我叫江攸寧,生死攸關的攸,安寧的寧。
”
戛然而止。
和她這個人一樣。
無趣。
同學們的介紹裏都帶着寓意,故事,甚至是段子。
而她,什麽都沒有。
後來,老師站在講臺上問,“大家為什麽要學法?
”
——讓所有的壞人都得到懲治。
——願用畢生扞衛法律的尊嚴。
——讓這個世界越來越好。
——希望能讓更多的人得到幫助。
……
每一位同學臉上都洋溢着笑,以及篤定。
隻有她。
站起來時沉思了一會兒,風輕雲淡地說:“我想從法律的角度來看看,到底什麽是壞人,壞人到底有沒有……人權。
”
陽光正好,微風輕撫。
江攸寧半眯着眼想了想,忽而笑了,聲音淡到快要聽不見。
她說:“那會兒年少輕狂不懂事。
”
楊景謙抿了抿唇,“但我知道有一種人,至死都年少。
”
聲音不高。
卻擲地有聲的說進了江攸寧心裏。
她看向他。
“你做訴訟。
”楊景謙真心實意地說:“特別棒。
”
“你都沒看過我上法庭。
”江攸寧笑了,“怎麽知道的?
”
楊景謙沒說話。
隔了很久,他才說了個比較敷衍的答案,“直覺吧。
”
“有機會可以試試。
”楊景謙說:“如果我這邊有合适的,會給你推薦。
”
“我快連訴訟程序都忘光了。
”江攸寧說:“怎麽上法庭?
你可別難為我。
”
“能背下大半本民法通則,四年不忘的人,怎麽可能忘得掉訴訟程序?
”楊景謙笑:“有機會試試呗。
或者到時候回華政,我們一起看看模拟法庭。
”
這算是邀請。
江攸寧隻是遲疑了下,便點了頭。
很久沒回華政了。
不知道西邊玫瑰園裏的玫瑰還是不是開得和以前一樣嬌豔。
也不知道東邊的楓葉林是否還和以前一樣,樹下全是小情侶。
還不知道北門公交站下那棵枝繁葉茂的槐樹是否還存在。
這會兒想起來,她好像四年裏有一半時間在跟華政的花草樹木打交道。
而且,她還有點想華政的飯,尤其是北區二樓的檸檬魚。
她此刻,格外懷念華政。
楊景謙看她半眯着眼,腦袋搖搖晃晃,像極了上課時犯困。
他隻是看着,沒說話。
好像很多年以前,他也在同樣的場景下這樣看過她。
那會兒,她不過十六歲。
她是班上最小的學生,也是最安靜的。
甚至是每天清晨最早到教室的。
直到,有傭人上來喊:“江小姐、楊先生,樓下有客人來了。
”
江攸寧瞬間清醒。
她捧着那剩下的半杯牛奶喝完,然後起身往樓下走。
楊景謙跟在她身後,下樓時她看了他一眼。
楊景謙立馬說:“我沒有跟着你,隻是……就這一條路。
”
“嗯。
”江攸寧說:“我忽然想起來,來客人不應該是問裴律嗎?
你可以打電話告訴他一下。
”
楊景謙應了聲好。
電話還沒通,下樓時就已經聽到了嬉笑喧鬧的聲音。
裴旭天已經在樓下,還有他的朋友們。
包括沈歲和。
隻是所有人都站着,唯獨沈歲和坐在沙發最邊緣。
他單手撐着額頭,半眯着眼,看似在假寐。
這喧嚣和他格格不入。
“攸寧。
”裴旭天招手喊她,臉上洋溢着笑,隔着幾米就在和她介紹自己的女朋友,“這是我女朋友,阮言。
”
“你好。
”江攸寧疾走了幾步,“我是江攸寧。
”
“ 就我和你講過的。
”裴旭天補充道:“沈歲和的太太。
”
“嗯。
”阮言和她握手,“你好,MK雜志主編,阮言。
”
她的前綴是她的單位。
這也就意味着——她是獨立的個體。
江攸寧忽然想說:我是江攸寧,生死攸關的攸,安寧的寧。
而不是——沈歲和的太太。
當代女性一旦嫁人,似乎失去了自己的姓名權。
她不再是單獨的江攸寧。
而是——沈太太。
這個認知讓她很不舒服。
她瞟了眼坐在沙發上的沈歲和,正好遇上他目光也瞟過來。
兩人四目相對。
他的眼睛特別好看。
隻是太過凜冽。
像是極地的冰雪,永不融化。
幾秒後,江攸寧扭過了頭。
“今天就你們兩位女生,所以要不要給我們去加油?
”裴旭天說:“我們現在打算去打羽毛球。
”
“好啊。
”阮言率先答應,“我倒要看看你的球技進步沒有。
”
“真的進步了。
”裴旭天笑着揉了揉她的頭,跟平常有點嚴肅的裴律完全不是一個人,“不信你等着瞧。
”
“走。
”裴旭天喊沈歲和,“沈律,走不走?
”
“不了。
”沈歲和略帶慵懶的聲音傳來,“你們玩。
”
裴旭天那幫發小正打算起哄,卻被裴旭天及時遏制,他跟沈歲和揮了揮手,“走了啊。
”
“樓上都有房間,你自己挑。
”
沈歲和摁了摁眉心,“好。
”
一行幾人往外走。
江攸寧回頭看了沈歲和一眼。
他臉色有些蒼白,大抵是生病了。
衆人起哄着走,江攸寧和阮言被夾在了中間。
她也隻是看一眼,便被人群裹挾着往前走。
但走的路上,她在想什麽感冒藥的效果更好。
下一刻,一道清脆爽朗的少年音從外面傳來,“姐!
你車的後邊怎麽刮了一道?
”
阮言應聲道:“昨天不小心被人刮蹭了下。
”
正說着,穿着白色T恤淺色牛仔褲的男孩兒小跑進來,看都沒看直接把車鑰匙隔空給阮言扔過來,“以後小心點。
我先去看馬了,聽天哥說疾風生了小馬兒。
”
“你也慢點兒。
”阮言叮囑他,“小心被疾風踢了。
”
“知道了!
我又不是小孩兒。
”阮慕說着喊裴旭天,“天哥,疾風還在原來的地方嗎?
”
裴旭天愣怔了兩秒,才應了聲是。
爾後他面如土色的轉過頭,正好跟沈歲和對視。
莫名覺得後背發涼。
不過阮慕沒看見江攸寧。
裴旭天慶幸了下。
可慶幸不過兩秒,隻見已經出了門的阮慕忽然回頭,疾步朝阮言走來,一邊走一邊掏兜,“姐,你手機還在我這。
”
但擡起頭的那瞬間,手機啪就掉在了地上。
“漂亮姐姐?
”阮慕下意識喊了聲。
江攸寧:“?
?
?
”
她其實不想誤會。
但阮慕望着她的眼神太過強烈。
這眼神還有幾分熟悉。
但她想不起來在哪兒見過。
她猶疑的目光望向阮慕。
阮慕的耳朵根頓時紅了,看上去手足無措,“我......那天在......”
話還沒說完,就被一道清冷的聲音打斷,“不是去打球?
”
隻見沈歲和緩緩從沙發上站起來,低斂着眉眼,禁欲又斯文地解開了自己白襯衫的袖扣。
但在場衆人都從他平靜的話裏嗅到了火/藥味。
江攸寧看着阮慕那張臉。
記憶忽然和那晚重疊。
她笑了下,“原來是你啊。
”
沈歲和已經走到她身邊,他表情淡淡地,低聲問:“認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