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Chapter 69 我跟阮言分手……
沈歲和離開之後, 江攸寧的心裏也梗着,最終隻敷衍式地吃了一些,離開了那家店。
她走到樓下, 沈歲和的車已經不在了。
環顧四周, 再沒他的身影。
他的出現對她來說, 永遠都像是場夢。
一旦他離開,她就無法确定他來過。
他好像很痛苦。
雖然不知道原因,但江攸寧依稀能猜出來一些。
應當跟曾雪儀有關吧。
結婚三年,江攸寧說看不懂沈歲和, 其實也懂一些。
但若說看得懂, 着實又很費解。
她不知道他所有的過去, 無法理解他的糾結,也不清楚他的“有心無力”。
面對曾雪儀,他總是這個狀态。
她知道, 沈歲和是想護着她,但在曾雪儀面前, 他确實沒什麽話語權。
他護她越多, 曾雪儀就越是過分。
記得剛結婚那會兒, 有一次沈歲和在外應酬喝多了,他抱着江攸寧低聲說了很多句對不起,他說他會讓曾雪儀走。
那是第一次,他抱她抱得那麽緊。
晚風夾雜着遠方的記憶吹來。
一道刺耳的喇叭聲才把江攸寧從記憶的旋渦中拉出來。
沈歲和的突然出現,在她心裏又泛起了漣漪。
不自覺就想了這麽多。
站在樓下深呼吸了口氣,江攸寧不疾不徐地上了樓。
夜裏, 她再一次失眠。
淩晨十二點,她爬起來坐在電腦前把拖了很長時間的序寫出來。
原本還沒什麽靈感。
但再遇沈歲和之後,她忽然有了第一句。
【時隔很久再見沈先生, 他的狀态不如我想象中的好,但我再沒有想象中那麽擔心他,甚至沒有關懷過他一句。
因為我知道,我失去了關懷的立場,我們也失去了再寒暄的理由。
】
有了第一句,後邊的便好寫了。
江攸寧寫她傍晚時那一次心動,憶及到當初的那一眼。
【年少心動隻一眼,就像是野草在瞬間長滿了整個荒原。
但放下卻要很長時間,在生活瑣事中積夠了失望,把曾經的心動一點點摧毀,就像是把星星捏碎在手心裏,剎那間,所有光都消失得無影無蹤,就好像天地之間從未有過。
我比誰都難過,但我不得不這樣。
】
【跟沈先生閃婚是我做得最離經叛道的一件事,可他沒能對得起我這一腔孤勇,但我不怪他,因為愛情不能勉強,所以我不勉強了。
】
【曾經在我心裏,沈先生是巍峨的山,是流淌的水,是燦爛驕陽,是無暇月光,更是人間可望不可及。
我也試着跳起來摘星觸月,但沒想到,月色昏沉,星星墜落,山移水流皆避開了我。
這才發現,高山流水注定曲高和寡,我不過是世間庸庸碌碌的普通人,歲月未曾對我事事優待。
如今,我回到我的軌道,沈先生也在他的路上堅定不移地走。
願我們,不會回頭。
也祝沈先生,從此之後,歲歲平安。
】
洋洋灑灑近兩千字,寫到最後,江攸寧竟濕了眼眶。
這十一年再回顧,幾多唏噓感慨。
她檢查了一遍錯別字,将文檔發給了洛奇。
沒想到洛奇還沒睡,幾乎是一秒接收文檔。
洛奇:【哇咔咔!
平安辛苦惹!
我對這個序已經望眼欲穿了!
】
江攸寧:【啊!
抱歉,久等了。
最近一直沒有思緒,還忙着休假的事情,所以耽擱了,真的抱歉。
】
洛奇:【沒事沒事!
我隻是單純表達期待哈哈哈!
平安已經是交稿非常準時的寶貝惹!
竟然離deadline十天的時候交了,而我手下的某些人,不,某些祖宗已經超過deadline十天了還沒交稿,我給他跪了嗚嗚嗚嗚。
】
江攸寧:【摸摸頭,太慘惹。
】
跟洛奇聊天,她莫名其妙也會變得軟萌,而且還存了洛奇很多可愛的表情包。
洛奇:【嘆氣,我先去看看你的序!
】
江攸寧:【去吧。
】
回完消息之後,江攸寧的心慢慢平靜下來。
她拉開窗簾望了眼外面,天色暗沉,頗有風雨欲來之勢。
腳踝處還會傳來細密的陣痛,但跟以前比起來,算是好了非常多。
自從懷上寶寶後,她的藥分量就減輕了很多,甚至很多藥都沒有在喝了,唯一堅持的就是每晚泡腳。
吳大夫說大概等生完寶寶,她的腳就會好起來。
其實很恢複到現在這個程度,已經算是意外之喜。
江攸寧關了燈。
重新躺回到床上,手機屏幕忽然亮起。
洛奇:【深更半夜淚腺止不住呀。
嗚嗚嗚,平安你寫得太好了,我好難過。
】
江攸寧:【摸摸頭,別難過。
】
洛奇:【你把自己揉碎了放進他餘生裏,這個點太戳我了。
我要為這篇序打call!
讓它盡早上市,不能讓我一個人這樣哭成狗。
】
江攸寧:【好。
】
她的回複都很簡短。
因為不知道說什麽,這些文字是經由她筆寫她視角裏的沈先生,寫她這些年的情愫,從開始到最後,她都是一個人。
因為這個故事裏的另一位當事人,并不知情。
而她寫這些是放下,是成全。
但看哭了一個又一個人,她不知該如何安慰。
幸好洛奇也不需要她安慰,甚至都沒辦法繼續沉溺在悲傷的情緒之中。
洛奇:【我還得催祖宗交稿,平安早點睡,我明天一定發長博吹你彩虹屁!
這太值得了!
】
江攸寧:【好的。
不過是誰這麽晚還沒睡在寫稿啊?
/笑哭】
洛奇:【除了傳說中的祁蒙還能是誰?
他的書三天後開印,他現在沒寫完,你品,你細品。
暴躁.jpg】
江攸寧:【洛奇加油惹。
】
洛奇沒再回,估計繼續去催稿了。
江攸寧看着祁蒙這個名字,略有點眼熟。
她打開手機手電筒照了一下不遠處的書架,在第四排的地方看到了祁蒙這個名字。
懸疑大神,專寫揭露人性的東西,腦洞大,偏暗黑向。
江攸寧很喜歡他書封面的推薦詞,之前去書店買書時,店員瘋狂給她安利。
但她買回來看了封面後,覺得還是等生完寶寶再看。
無他,封面幾乎都是一水的黑色,看着有點像靈異文。
江攸寧怕影響到寶寶的健康成長。
第二天産檢,江攸寧起得有些遲。
昨晚熬到兩點才睡,今早一醒已經九點半,比她跟沈歲和約定的時間晚了半小時。
她匆匆坐起來,爾後才想到發生了昨晚的事,今天沈歲和應該不來了。
算了,約聞哥。
【聞哥,今天忙嗎?
陪我去産檢呗。
】
江聞秒回:【不是沈歲和陪你?
】
江攸寧:【他今天應該,可能,忙吧。
】
江聞:【麻煩你出門再說話,OK?
?
?
】
江攸寧:【……】
一大早的聞哥就這麽暴躁,好像不太好。
即便如此,她還是慢吞吞地起床,把頭發随手紮起來,然後出門。
房門一開,她發現聞哥在客廳坐着。
還有慕老師。
“啊。
聞哥你來了啊。
”江攸寧跟他打招呼,“你這不是有時間嗎?
”
“我過來幫我媽取東西的。
”江聞晃了晃手裏的東西,“我媽想吃大伯母腌的菜了,所以差我過來取。
”
江攸寧:“……”
“那你一會兒不送我去産檢嗎?
”江攸寧問。
江聞瞟了她一眼,“樓下有人等着呢,你快洗把臉出門吧,別等會兒剛到醫院,醫生就下班。
”
江攸寧:“……”
“沈歲和在?
”江攸寧問的時候語調微揚,是真的不可置信。
她以為沈歲和短時間內不會再出現了。
“是。
”江聞說:“一個人在車裏坐着呢。
”
江攸寧:“……好吧。
”
她過習慣了慢節奏的生活,哪怕時間再緊迫她都快不了。
于是等她下樓時已經是10:15。
如聞哥所說,沈歲和等在樓下。
他一直坐在車裏,沒出來過,看到江攸寧才推開車門下來。
今天他穿了身休閑裝,比昨天更精練,但氣質不變。
能感覺得出來,他在盡力克制。
“上車吧。
”沈歲和的聲線一如既往清冷,聲音沒有任何波瀾,他給江攸寧拉開車門,然後等江攸寧上去,幫她關上。
江攸寧仍舊坐在他的副駕駛。
和往常的産檢流程一樣,沈歲和負責幫忙拎東西,聽注意事項,江攸寧躺在床上做B超。
不出意外,這應該是她的最後一次産檢。
在B超圖上,能看到一團灰色的東西,在她的子宮裏蜷縮着生長。
比最初查出來那會兒放大了數十倍。
醫生會告訴他們哪裏是寶寶的頭,哪裏是寶寶的腳。
沈歲和原來對這些一知半解,但查了那麽多資料之後,他看着B超圖基本上能看懂了,甚至,能判斷出男孩還是女孩。
現在醫院不讓鑒定胎兒性別,他也沒問過醫生。
對他來說,其實差別不大,但如果可以選擇,他更想要一個女兒。
跟着江攸寧,生活得會很愉快。
如果是男孩……
不知怎麽,他特別排斥。
依照曾雪儀的性格來說,很大概率上她會去搶男孩。
畢竟,傳宗接代。
他隻想讓寶寶跟着江攸寧,平安順遂的過完這一生。
他的生活已經很苦不堪言了,他不想讓他的孩子再如此苦不堪言。
不想再讓江攸寧卷入他這滿地玻璃渣的生活之中。
但很大概率上,這個孩子是男孩。
沈歲和也沒跟江攸寧讨論過這個問題。
估計對她來說,都一樣吧。
沈歲和等着江攸寧出來,兩人一起往外走。
走廊裏都是來産檢的新手爸媽,但大家基本上走得都很近,或攬着腰,或牽着手。
隻要他們,疏離到像陌生人。
出了醫院,江攸寧輕車熟路上了他的副駕。
車子不疾不徐地開,駛到一半,江攸寧忽然問:“你有去看醫生嗎?
”
沈歲和握着方向盤的手忽然變緊,他眼角餘光看到江攸寧的表情,十分平靜。
她很篤定自己病了。
但不知為何,他能在曾雪儀面前承認自己病了,能在裴旭天面前說自己病了,但面對着江攸寧如此平靜的問話,他不想回答。
或者說,不想承認。
他的沉默融于這寂靜的車裏。
江攸寧見他不想說,便也不再問,隻是車裏的氣氛太過安靜,她便打開了車載音樂。
連得是沈歲和的藍牙。
舒緩的音樂聲響起,江攸寧聽着耳熟。
直到第一句日文響起,所有記憶都被她拉扯出來。
歌名的中文翻譯是《曾經我也想過一了百了》。
這首歌曾在她耳機裏單曲循環了兩天。
在她最悲傷,最難過的時候。
那時候,她兩晚上都沒有睡覺。
那是在沈歲和搬出<蕪盛>的前兩天。
她的耳機裏都是這個人的聲音,都是這個節奏。
她聽過中文填詞版的。
但更加絕望。
她看向正在開車的沈歲和的側臉,目光詫異。
“你……”她隻說了一個字,沈歲和立馬關掉了音樂。
“沈歲和。
”江攸寧喊他:“去看看吧。
”
她的聲音很平靜,但仔細聽,尾音還在發顫。
心底萬丈波瀾,她說:“或者去旅遊吧。
”
車子驀地停下。
沈歲和抿了抿唇,沒有搭她的話,“我送你到樓上吧。
”
他甚至沒有看江攸寧。
“不用了。
”江攸寧拒絕,“我自己上去。
”
她看向沈歲和的側臉,比以前真的瘦了很多,看着有些病态。
但她确實不需要再說什麽。
“我走了。
”江攸寧朝他揮手,“再見。
”
“好。
”沈歲和摁下車窗,終于望向她的背影。
他深呼吸了一口氣。
這種情緒,什麽時候才能好啊?
!
他閉上眼,江攸寧那詫異的表情在他腦海裏揮之不去。
他确實病了,但他有在吃藥。
可現在他發現吃藥的用處好像并不大。
他仍舊是整夜整夜失眠,仍舊時不時産生輕生的念頭。
清醒的時候他知道這樣是不對的,但混沌的時候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
昨晚,他回家以後站在陽臺上,隻差一點,真的跳了下去。
如果不是陽臺上鄰居家的貓不停在叫,把他叫醒。
今天他會消失在這個世界。
這種日子,什麽時候才是頭啊。
沈歲和捏了捏眉心,深呼吸了一口,爾後摁起車窗,往律所開。
但剛拐出華師,就收到了裴旭天的消息。
【在哪兒?
】
【出來喝酒。
】
如果是以前,沈歲和一點會罵他,大白天的喝酒,瘋了嗎?
但這會兒沈歲和也想喝。
他正要回,問他在哪兒,裴旭天的電話就打了過來。
沈歲和接起來,“喂?
”
“老沈。
”裴旭天喊他,“來銀輝,老地方。
”
“哦。
”沈歲和忽然頓了下,“你不上班?
”
裴旭天:“你不也沒上?
”
沈歲和:“……”
就當是放肆一下。
“怎麽大白天想起來喝酒?
”沈歲和一邊開車一邊問。
這話不知怎麽觸到了裴旭天那敏感的神經,他忽然大吼道:“大白天還能在辦公室裏上床呢!
我他媽的大白天喝酒怎麽了?
!
”
沈歲和:“誰?
”
裴旭天那頭忽然沉默。
隔了幾秒後,裴旭天那略帶哽咽的聲音傳來:“靠!
我跟阮言分手了。
”
沈歲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