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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2章 表妹在生我的氣?

咬春靥 6099 2025-02-14 17:29

   阮凝玉剛醒來的時候,便隐約聽到了屋内男人的說話聲。

   他的聲音仿若深秋冬初最和煦的微風,也如山間潺潺流淌的清泉。

   現在他變成了疼愛她的表兄,阮凝玉才恍惚地覺得原來他的聲音這般好聽。

   見到屏風後隐約晃動的人影,她便想起了自己還有話要問他。

   她的手放在旁邊的畫軸上,她想拿着這幅畫,去問謝淩,她想驗證一下。

   可還沒過去,她的身體還沒有離開春榻,便聽到謝淩以為她還在入睡,溫煦的語氣便說出了這般沒有絲毫溫度的話語。

   也透着沁人心脾的涼意。

   阮凝玉靜了好久,她還以為他對她這個表妹好,對她百般呵護,便以為他會對自己改觀。

   可——

   品性不端,輕浪浮薄。

   這是男人對她的評價。

   語調平緩,沒有起伏,仿佛隻是在平靜地訴說。

   天蒙蒙亮,地磚是濕的,還在下雨,屋檐落着絲絲雨線,她看到謝淩的側臉掩映着門外的霧色和凋零的古樹,襯得他鼻梁線條更加清寒。

   本來還有些困意的,謝淩的話一下讓她清醒,阮凝玉又感受到了前世從謝首輔身上感受到的涼感。

   就像前世,她在心裡無數次幻想過,她在他面前展現出乖巧懂事的一面,他就會看到她的好,将目光更多地投向自己,她當初多麼希望他也看看她這個表妹,得到他的青睐。

   聽到謝老太太的話。

   謝淩的身影頓了頓。

   最後,“好。

   “表姑娘的婚事,我會看着來。

   謝老太太又交代了幾句。

   她心裡想了想,也是,他祖父教出來的長孫如何會看得上輕浮妩媚的表姑娘,那是他最為不喜的女子了。

   她突然慶幸淩兒還沒有娶白家的女兒,真要是讓白薇雨進了府,以她的性子不知會将謝家攪得多天翻地覆。

   她心裡又歎息。

   淩兒的兩次親事都坎坷,這次親事一退,該給他找個賢淑的未婚妻。

   而這次她要非常重視,不能再像前兩次一樣了。

   最近謝老太太都沒睡個好覺,因為親孫女的事,又因為謝淩退親的事,于是這時被風一吹,便又開始劇烈咳嗽。

   謝淩忙扶住她,“祖母,府醫說過您不能再憂心……”

   謝老太太捂住胸口,這時她從嘴邊移開的帕子上竟然出現了一口刺眼的鮮血。

   謝淩變了臉色。

   謝老太太隻當看不見,便讓丫鬟收走血帕。

   “無礙,老毛病了。

   謝淩抿唇。

   謝老太太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又積憂成疾,更是加重。

   謝老太太睨了他一眼,滿目慈祥。

   她又去拍拍他的手。

   “祖母還是那句話,希望有生之年能看到你成家立業,抱下重孫,祖母便别無所求了。

   謝淩喉嚨微啞,他握着謝老太太微涼蒼老的手,竟真的能感覺到祖母的壽命正在她體内慢慢的流逝。

   他曾帶禦醫來看過,說是祖母的壽命已不足幾年。

   他下意識地去握緊老太太的手,盡量用冷靜的聲音道。

   “祖母,你不會有事的。

   謝老夫人搖頭,又對他笑。

   謝老太太問:“是哪家姑娘?

   既然謝淩說是在宴會上一見鐘情的姑娘,想來便是京城裡的女子,至于他會珍藏着這畫像并從未說出來過,想來與淩兒定不是門當戶對。

   可惜了。

   謝淩出身謝府,還是嫡長孫,很多事情注定他做不了主,希望有一日,淩兒能明白她的良苦用心。

   但謝老太太還是很好奇,改天她定要打探打探是哪家的姑娘。

   臨走前,謝老太太擰眉。

   “淩兒,你這個兄長寬厚,待府裡堂表妹一樣親,可是堂妹與表妹終究是不一樣的,要多注意避嫌,免得落人口實。

   過了一會,丫鬟撐起油紙傘,很快謝老太太佝偻的影子便從那扇屏風上緩緩離開了。

   阮凝玉見到屏風後的男人在那久久地靜止了一會。

   任憑雨珠滴濺在他附近的窗台,他也八風不動,一身月衫宛若晨霜。

   她突然發現,原來時間過得這麼快,沒想到謝淩便提前要離開文廣堂,不當教書先生了。

   教書是埋沒了他,他本來就不會在文廣堂呆得長久。

   就在這時,那道黑色的影子毫無征兆地動了動。

   謝淩轉過身,便見榻上的表姑娘不知何時醒了,錦被滑落在她的腳邊,微亂的青絲滑落在她的臉上,眉如柳葉彎彎的,她未施薄粉的臉如同一幅素淨的絹畫。

   見到她坐在榻上,一雙杏目黛色睫翼垂着,正望着自己。

   謝淩的身影頓了一下。

   屋檐滴答滴答地響。

   這裡很安靜。

   次間好久一段時間都沒人說話。

   阮凝玉心情很複雜,她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他。

   謝淩說的話不假,她以前跟人私奔給謝家抹上污點,是可恨的。

   她不會去怨恨他,但暫時也很難保持着平常心去面對他了。

   她突然就松開了攥着畫軸的那隻手。

   本來想問的。

   突然就沒有問的意義了。

   她想的果然沒有錯,他是謝淩,又如何會對她生情。

   謝淩視線落過來的時候,便正好看見她手裡的那幅畫,也看到她緩緩松開了手。

   他将一切盡收眼底。

   偷聽了他說的話,阮凝玉後悔了,她後悔自己适才為什麼不裝在睡覺,至少她就不用面對這麼尴尬的局面了。

   最後,他打破了沉默。

   “醒了?

   阮凝玉覺得喉嚨幹巴巴的,什麼都說不出,隻是嗯了一聲。

   謝淩看了她一會,卻沒靠近。

   這時,醫女也過來了。

   醫女提着藥箱走了過來,“奴婢奉大公子之命,來為表姑娘檢查下膝蓋。

   阮凝玉愣了愣,這才感知到了膝蓋上燒灼般的痛意。

   她昨天,在祠堂裡跪了很久。

   醫女很快打開藥箱,給她處理傷口,而後上藥。

   膝蓋上的傷是要脫下腿褲的。

   阮凝玉擡眼,便見男人早已離開了這間屋子。

   約莫一刻鐘後,醫女便處理好了,她吩咐阮凝玉,藥膏早晚塗一次,近來不可劇烈活動,要多躺着養傷。

   阮凝玉以為謝淩早已離開了。

   沒想到在醫女剛走出去不久,她便聽見門口傳來了腳步聲,擡頭一看,竟是表哥。

   他站在門前,一身月衫,眉目如畫,唇邊還浮着一絲令她熟悉的笑意。

   不知為何,阮凝玉後面越來越發覺,謝淩變得愛笑了,尤其是看着她的時候更覺得親近,即使他周身的疏離冰冷感永遠不會融化。

   謝淩走進來,身後還跟着個提着紅酸枝食盒的小丫鬟。

   “餓了吧,祖母前日給我那送去了幾隻勝芳蟹。

   阮凝玉見到他進來後什麼也沒說,在便她面前的那張桌前坐下,丫鬟将食盒打開。

   眼見謝淩洗淨手,而他竟親自用工具給她剝蟹,阮凝玉不免眼皮一跳,何況她還在意着他适才跟老太太說她輕浮的那句話。

   而且,她什麼身份,又何德何能,竟能讓她這位表哥纡尊降貴地給她剝螃蟹?

   他伸手取了一隻肥碩的螃蟹,拆蟹的手法很是娴熟,行雲流水般自然,一個動作都賞心悅目。

   看得阮凝玉眼皮跳了又跳。

   據她所知,前世能受到這個優待的唯有他的謝夫人了。

   那種不舒服的感覺,又漫延了上來,讓她渾身不自在。

   于是阮凝玉忙道:“表哥,還是我自己來吧……”

   謝淩唇邊的笑容似乎淡了一些,又仿佛沒有。

   “表妹是嫌棄為兄麼?

   阮凝玉:“……表妹當然不是這個意思。

   見她否認,他的臉色這才好了多。

   他緩和語氣道:“你因我受牽連,膝蓋又受了傷,我理應補償你,給你剝點蟹,并不算什麼。

   “何況,你因為白薇雨墜了湖,兩次都是因我而受牽連,為兄于心有愧……”

   阮凝玉眨了下眼睛。

   是這樣麼。

   謝淩說完,便用工具挑出蟹鉗裡鮮嫩的蟹肉,那蟹肉宛如白玉,完整地落在盤中。

   阮凝玉第一次受到這樣的優待。

   前世的謝首輔幾乎就沒有垂憐過除了妻子以外的哪個女人。

   所以這輩子,她這個表妹比許清瑤先一步得到了謝淩的垂憐?

   阮凝玉的心情更複雜了。

   謝淩将幾隻蟹都完整地剝完了,蟹肉小山似地堆疊在纏枝蓮碟上。

   謝淩用兩根手指将其推至了她的面前。

   “吃吧。

   他知道她昨夜根本就沒吃多少,所以才會餓暈了過去。

   “……好。

   阮凝玉也沒拒絕,她吃着蟹肉配着米粥吃。

   但許是因為他那句點評她的話,讓阮凝玉的動作都放不開,就連今天的氣氛都有些僵沉。

   阮凝玉低頭,用小玉勺去挖眼前的蟹肉,每次都挖得很少,就連吃飯也很慢,慢嚼細咽的,看得出來她沒什麼胃口。

   但因什麼而沒胃口,便不明了了。

   坐在她對面的謝淩很快感受出來了。

   他眸色微沉,接過丫鬟遞過來的帕子,優雅地擦幹淨手後。

   “表妹可是在生我的氣?

   他将巾帕放下。

   昨夜下過暴雨,謝淩是從庭院過來的,他的衣裳上還帶着松針的淡淡香氣。

   此時聽着泠泠的雨聲,阮凝玉跟謝淩對視,望進他幽淡的眸,她總覺得在他的眼裡她會一覽無餘。

   不知為何,謝淩這樣平靜地看着她,讓她有點害怕。

   “……我沒有。
”阮凝玉道。

   謝淩這下肯定,方才他跟老夫人說的話她全都聽到了。

   謝淩古闆着臉色,盡量用溫柔的語氣對她道:“我适才說的話并不是那個意思。

   “對祖母說那些,不過是權衡之計,為的是打消祖母對你的疑慮,我并不想再看見你受委屈,想護你周全。

   “在我心裡,你并不是那樣的女子。

   阮凝玉表情淡淡。

   謝淩是否在苦心周旋,可是他那句話說了便說了。

   他說的這句話也并不是沒有道理,前世她到死之前,謝首輔便是這麼想她的。

   後來她那些穢亂後宮的傳聞,也是他命人在市井間傳出去的。

   前世他還曾在宮裡對那些皇子皇女講經,談及女德的時候,還會拿她當反面教材。

   但都是過去的事了。

   她隻需對他陽奉陰違。

   阮凝玉對他牽唇一笑,而後低頭繼續吃東西。

   她能感覺到男人的目光仍落在自己的身上,但她沒有去看他。

   阮凝玉吃了半碗後,卻突然覺得下腹一痛。

   有個很不好的事……她來葵水了。

   适才專注着進食,便沒有及時察覺。

   偏生她今天穿的裙裾是淺色的,她已經感覺到底部潮濕了一片。

   若她站起來的話,身後的血漬定很明顯,可她滿心不願讓謝淩見到她這麼狼狽的一幕。

   腹部一陣緊一陣地抽痛,但她仍強撐着,鎮定自若地捏着勺子,若無其事地問:“表哥,能不能麻煩你将我的丫鬟叫過來?

   謝淩看向屋外的蒼山,蒼山會意,離開了。

   阮凝玉繼續慢吞吞地吃飯。

   謝淩還給她盛了一碗湯。

   阮凝玉暗自使勁,盡量不讓他看出異樣。

   還沒喝口湯,這時劇烈的抽痛讓她的脊梁都彎了下去。

   “怎麼了?

   刹那間,謝淩迅速靠近,攥住了她的手腕,那日平日清冷的眼眸中此刻倒映着她痛苦的身影。

   瞧着她毫無血色的面容,蒼白如紙的嘴唇,謝淩心中“咯噔”一下,以為她是出事了,得了什麼絕症,平和的臉色瞬間淩厲了起來,大聲喝道:“來人,叫女醫回來!

   話落,阮凝玉隻覺身體一輕,下一刻就被他從椅子上打橫抱起來了。

   剛離開不久的女醫就被人抓着胳膊跑來,一進屋就見大公子懷裡正緊緊抱着表姑娘。

   而大公子風聲鶴唳,面色鐵青,唇也緊抿,吓得女醫以為表姑娘發生了什麼事,忙緊張地過去查看。

   謝淩将阮凝玉放在了原來的那張榻上,就見到她在上面疼得蜷縮。

   他從未見到過她這麼的痛苦過。

   謝淩攥緊着她的手,緊張得面色發白,但視線從未從她身上移開過,他瞳孔收縮,強制鎮定道。

   “别怕,會沒事的。

   見狀,女醫更是屏住了呼吸,如臨大敵,她提着醫箱上前。

   一番仔細檢查後,最後女醫得出了個啼笑皆非的結果。

   “大公子,表姑娘隻是來葵水了。

   此話一出,謝淩便怔在了原地,心髒仍如擂,臉上的後怕還沒有褪下去,他抿唇看向了榻上的表姑娘。

   隻是……來葵水而已?

   屋裡幾道視線嗖嗖嗖地射了過去。

   謝淩視線剛掃過去,便見榻上的表姑娘蜷縮着身體,因太過羞赧而用錦被蒙住了自己的頭,而露出外面的一點臉頰卻染上了春色,白裡透紅。

   見真的隻是烏龍一場,謝淩松了口氣,沒事就好。

   這時阮凝玉聽到了他們的抽氣聲。

   “公子,你的衣裳……”

   聞言,阮凝玉頓住,看了過去。

   便看見男人一身雅淨的月衫已經被她的血漬染紅了大片。

   所有人都變了臉色,包括她。

   普世觀念裡,男子往往對女子來葵水的血極是避諱,怕沾染上晦氣,何況是最古闆迂腐的謝淩,他平日裡張口閉口全是規矩體統。

   阮凝玉忘不了他曾讓自己要遵守三從四德,教育她要從父、從夫、從子,他對于女人的血應最忌諱的才是。

   謝淩見到身上的血迹,也怔了怔。

   正當蒼山也以為他會擰眉,大發雷霆時。

   便見謝淩神色毫無波瀾,不見絲毫變化。

   他微微颔首,看着榻上的表姑娘道:“無礙,你沒事便好。

   那語調平緩,透着讓人安心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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