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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2章 謝淩的計劃

咬春靥 5830 2025-02-13 16:41

   表姑娘矮他許多,她仰頭注視他的時候,地上的影子也跟着一起動。

   謝淩看着地面交織在一起的影子。

   兩人的衣擺又糾纏在了一起,嚴絲合縫地貼着。

   謝淩心裡又升起了快感。

   阮凝玉又問:“表哥,你在看什麼。

   謝淩看了一會,便收回餘光。

   “沒什麼。

   阮凝玉眉蹙得更緊。

   今夜他怎麼怪怪的,或者說,這些日子的謝玄機都很奇怪。

   她擦掉眼角的淚,又看向他手裡提着的圓燈。

   她的意思是她該回去了。

   謝淩手裡拿着的是她的燈籠。

   “走吧。

   然而謝淩仿佛看不懂她的目光,而是提着燈籠,緩緩轉過了身,便向前走着。

   阮凝玉懵了:“走?
去哪?

   意思是讓她跟他一起走嗎?

   “不是,表哥……表妹該回去了。

   謝淩這是要幹什麼啊?

   阮凝玉内心波濤洶湧,面上卻隻能維持着淡定。

   謝淩站在夜色裡,如同畫裡走出來的人物,高貴無雙。

   他正情緒不露地盯着她睫毛上沾染的淚珠,她面上的淚痕微幹,微波粼粼的,别有一番風情。

   “表妹不是受驚了麼?

   阮凝玉怔住了。

   “表妹适才拉住為兄的袖子,似乎吓得不輕。

   謝淩擰眉,他雖冷淡,可言語都透露着對她這個表妹的關心。

   阮凝玉被這麼一問,微張口,“是這樣子沒錯……”

   她面對李鶴川的狀态,一半是演的,也有一半是真的。

   聽到她這麼說,謝淩道:“既然表妹受驚了,我更沒道理讓表妹就這樣回去。

   “我本要去前面的靜心亭焚香操琴,表妹與我去那坐一坐,說不定會開懷些。

   說完,謝淩那玉白修長的手又是一動。

   竟将她的燈籠遞給了她。

   一想到适才謝淩二話不說地俯身在她的裙擺下拾起了她的燈籠,阮凝玉心裡就有點不一樣的滋味。

   原來前世勢焰可畏的謝首輔,也會給她這個表妹撿起燈籠。

   阮凝玉下意識地接過。

   說完,男人便先行走了,那道修長身影向夜幕深處走去,衣袍被風吹得鼓了起來,又平複下去,更顯清曠淡遠之氣。

   謝淩那句話帶着兄長的威嚴,叫她如何都不敢反抗。

   阮凝玉摸了摸臉上的淚痕,心裡懊惱,但也隻能跟了上去。

   原來蒼山已經來到了那靜心亭。

   他見到表姑娘和主子一起過來,眼裡連點驚訝都沒有,向他們作揖,而後給他們沏茶水。

   阮凝玉硬着頭皮坐下來。

   她想,既然有蒼山在,她反倒沒有那麼不自在了,漸漸放松起來。

   說來很奇怪,明明她是很厭惡謝玄機的,可對方近來接二連三地幫了她,她心裡反倒對他有了幾分不多的親近。

   阮凝玉還發現,這個靜心亭就是前世她偷偷半夜歸府老是撞見謝淩的地方。

   雖然她和謝淩的關系不再僵硬,可是阮凝玉到了這裡,還是覺得頭皮發麻。

   幸好謝淩沒跟她一起坐在這裡。

   男人落坐在琴案前,蒼山見了忙将準備好的水盆遞過去。

   謝玄機撫琴很有講究,必須保證自己彈琴的一雙手是幹淨整潔的。

   隻聽泠泠的水聲,男人淨完手後,便取出了塊雪白的帕子擦拭着每一根細長的手指。

   似乎是察覺到了她端詳的目光,謝淩動作一頓,那雙溫沉的鳳目順勢掃了過來。

   阮凝玉忙撇開視線。

   見主子淨完了手,蒼山又回來伺候着她。

   蒼山給她面前的花神杯倒上茶水。

   阮凝玉為了掩飾剛剛偷看謝淩的尴尬,忙捧着小小抿了一口。

   蒼山道:“這些是小梨酥,玉帶糕,還有蜜李子,都是甜的,表姑娘可以吃點壓壓驚。

   阮凝玉這才發現這桌案上擺放的這些精緻點心,再配合着茶水,或許真的是緩沖今晚恐懼的好法子。

   而這時,耳邊傳來了空靈悠遠的琴聲。

   阮凝玉看過去,便見月光下男人手指微弓,呈現出最優美的形态,在垂着眉目撫琴。

   阮凝玉一時移不開眼。

   世人皆傳男子琴藝一絕當屬謝氏謝淩這位貴公子。

   據說讓謝淩彈上一曲,都是千金難求。

   多少癡迷古琴的人想聽,都聽不到。

   而謝淩也鮮少動他的琴。

   之後就算太後和後妃們想聽謝大人的一手好琴,可奈何他當時的位置已經太高了,就算在宴會上讓他獻上一曲也已經請不動他了。

   世人都道可惜。

   前世相傳還能聽到謝玄機琴聲,便隻有他那位摯愛的謝夫人了。

   再度見到謝淩彈琴,阮凝玉竟有種恍如隔世的琴聲。

   其實她前世也仗着自己是皇後,想要逼迫這位炙手可熱的士子給滿堂文武大臣獻上一曲。

   而且最主要的是,她曾經跟表姐們一起被謝淩指點過琴。
而當時她是彈得最爛的,于是她就被男人針對了,謝淩開始重點“指導”她。

   所以,這何嘗不是一種報複他的心态。

   聽到她點了名。

   一身紅色官服的年輕才子從酒席裡走了出來。

   可他,卻拒絕了。

   阮凝玉身着瑤池牡丹裙,發髻斜簪點翠鳳钗,富貴逼人。

   她妝容昳麗,當時正得寵,于是驕縱地眯眼。

   “怎麼,我堂堂一國皇後,大内中宮,都使喚不了謝大人撫琴一曲麼?

   束發戴烏紗帽時男人的顔值是最鼎盛的,鶴骨松姿,因為他剛在朝廷上大展身手将幾個權貴貪官拉下馬,于是他身上有股甯折不彎的冷傲。

   謝淩對她作揖,“回娘娘,微臣曾發過毒誓,今生不再在人前扶琴,還請娘娘見諒。

   本來因為皇後娘娘的話對謝淩頗有微詞,覺得謝大人太過清高的人一聽到他發過毒誓,都閉嘴了。

   他們都對發誓看得很重。

   更何況是毒誓。

   想來謝大人是因為什麼嚴峻的變故,才會起這樣的毒誓。

   阮凝玉有些不悅,卻也沒說什麼。

   當時謝大人風頭正盛,因秉公任直,做事也不留勳貴顔面,于是便觸及到了某些人的利益。

   見娘娘對這位表哥向來不喜。

   于是宴會上有個三品官員便道:“既然謝大人起過毒誓,不能撫琴,但據臣知,謝大人的畫工也是一絕。

   “娘娘傾國傾城,有王朝牡丹的美名,世間麗人都難敵娘娘一分美色,不若就讓謝大人獻藝,親自描一幅畫像,可好?

   當時男人早已成婚,兄妹之情灰飛煙滅,又加之背後政治勢力的種種推動,讓她與謝淩站在了對立面。

   見娘娘讨厭謝大人,那個官員可是有點讨好娘娘的意思在的。

   阮凝玉果然對那人投去了贊賞的一眼,如此有眼見,日後定虧待不了他。

   誰不知道阮凝玉比不上大明先前的賢後,妖言惑衆,迷惑視聽。

   天底下的人都覺得她德不配位。

   而謝大人又是出了名的廉潔剛正。

   讓謝大人給這樣一位皇後娘娘作畫,無異于是折辱對方。

   宴會上的許清瑤緊緊地捏了帕子。

   而龍椅上的慕容深也來了興趣。

   無他,後宮佳麗無數,可他的妻子卻是絕代風華,他也很好奇,謝大人可否将凝凝的容色畫出一半來?

   雖然謝淩是他要重用的臣子,但是如果這樣能讓他的皇後開心一下的話,有何不可。

   于是慕容深邪魅挑眉,“哦?

   “謝愛卿的畫工真有那般好?

   如果否認,那便是欺君,他流傳在京城裡被人擡高價拍賣的畫作都足以說明他的水平。

   于是謝淩不說話了。

   慕容深不是謝家人,倒不覺得讓謝淩給阮凝玉畫肖像有什麼不妥的。

   于是當即敲定。

   “來人,将書案和文房四寶擡上來。

   許清瑤在下面,對着阮凝玉投去了個赤紅的眼神。

   許清瑤恨透了她。

   她這樣一位敗柳殘花的女人,如何配得上謝淩的親筆?

   阮凝玉倒沒什麼感覺,她又沒對謝淩做什麼。

   讓謝淩為她作畫,又不是殺了他。

   但謝淩可能不是那麼想了。

   謝淩孤靜垂睫,最後妥協了。

   本來阮凝玉是跟慕容深坐在一起的。

   但慕容深怕她離得太遠,謝愛卿反而讓她畫醜了,于是便讓她屈尊地下去。
于是阮凝玉便下了玉階,兩個宮女在身後為她提着長長的裙擺。

   她來到了謝大人的面前,蔻丹是紅的,唇上是紅的,牡丹裙也是紅的。

   王朝最美的女人帶着香氣來到了他的面前。

   但謝淩神色依然是淡的,古闆又無趣。

   阮凝玉挑黛眉,“謝大人,你若将本宮畫好了,陛下定會重重有賞。

   謝淩作揖,“臣遵命。

   因為他是臣子,故此他目不斜視,若是多看了她的那張臉一眼,都是對她的冒犯。

   可當他提起毛筆時,卻又不得不看她了。

   這是自從她當上皇後後,男人第一次不用避諱禮數地看她。

   尊貴絕麗的皇後娘娘近在眼前,妝容精緻,眼尾帶着媚,在場的後妃無一能與她相比。
恰好天窗灑下道日光落在她的身上,她的眉與眼,鼻與唇一時間都無比地清晰。

   可謝淩在這張臉上,卻再也見不到曾經屬于表姑娘的清麗純真了。

   阮凝玉能感覺到謝淩用目光一點點描摹着自己的五官,恭謙又内斂,可即使這樣,阮凝玉還是覺得那目光莫名灼灼。

   他的目光,卻并沒有像旁的男人對她的美色起一絲興趣。

   就這樣,謝大人忍辱負重地給她這位妖後畫完了全身像。

   阮凝玉戲弄他的心思淡了,反而是好奇更多。

   她也很好奇男人的畫筆會把她畫得什麼樣。

   不過,應該不會用心才是。

   可她移步過去看一眼時,卻愣住了。

   當宮女在宴會上展示這幅墨迹未幹的畫像時,所有人都看癡了。

   畫上的皇後娘娘如朵盛開的牡丹,眉如柳葉,面容端莊華貴,猶如那顆圓潤的明珠,霞明玉映,閃爍着盛世的光輝,當真應了那句話,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宮粉黛無顔色。

   衆人驚呼。

   明明謝淩是第一次畫皇後,卻能将娘娘畫得活神活現,仿佛從畫中走出來了一樣,果真是畫工一流,連宮廷畫師都望塵莫及。

   慕容深見了,頓時舒懷。

   凝凝的畫像,連他都與有榮焉。

   慕容深摟着阮凝玉的腰,勾唇道:“不愧是謝愛卿,将皇後的國色都畫了出來。

   “說吧,愛卿想讓朕賞你些什麼?

   謝淩微笑,目光平視,始終未落到她和慕容深的身上。

   于他而言,不過是皇帝的指令,他不過是做了個臣子該做的事情。

   當天慕容深興緻高漲,賞賜了她這位表哥很多寶物。

   見慕容深賞賜了那麼多,當時她都有點後悔,覺得沒折辱到謝淩,而白白便宜了他這麼多。

   星雲皎潔,皓月千裡。

   男人長指輕勾。

   幽遠的琴聲再度傳進了她的耳裡,阮凝玉回神,就見微涼的月光落在古琴上,琴弦被撥動時有光輝在其間閃爍,再往上看,便是謝淩那疏朗清隽的眉目。

   阮凝玉這才想到,她已經好久沒聽到謝淩的琴聲了。

   前世隻有他的夫人才配聽到。

   阮凝玉扯了下唇角,那這樣算不算是她的榮幸了?

   彈完一曲,謝淩手指輕輕放了下來。

   阮凝玉猝不及防地對上他的眼。

   謝淩問:“表妹想聽什麼?

   什麼意思,隻要是她說的,他就會彈麼?

   她什麼時候有這樣的優待了?

   阮凝玉可不敢讓謝淩彈她自己想聽的。

   于是她雙手抱着茶盞,拘謹道:“隻要是表哥彈的,我都聽。

   但是說完,她就下意識覺得不對勁。

   明明字面是那麼個意思,可是聽起來好像她跟謝淩很好似的,還有點缱绻不清。

   阮凝玉恨不得咬斷自己的舌。

   燈光暗弱,謝淩唇角浮現了淡淡的弧度。

   “好。

   阮凝玉更是羞愧難當。

   “我不是那個意思……”

   可她剛開口,悠揚的琴聲又從他的指下流瀉而出。
琴音很厚重,仿佛沉寂了百年,終于遇到了能聆聽它的伯樂。

   聽到熟悉的曲目,阮凝玉下意識放松了身體。

   又是精緻的茶水和點心,又是焚香和琴聲。

   阮凝玉這才發現,謝淩從剛才到現在的所作所為,好像都是為了安撫她今夜的情緒……

   這曲子是她在宮裡常聽的,但她卻一時怎麼想不到這曲目叫做什麼。

   不知聽了多久的琴。

   冷風灌入靜心亭。

   雖然指間的茶杯很暖和,但是坐久了有點冷。

   阮凝玉細白的脖頸起着雞皮疙瘩,忍不住将身上的衣裳擁得緊一些,故此連琴聲休歇了也不曾察覺。

   待一股清寂的檀香鑽進她的衣裳,她這才驚醒自己的身後不知覺地停了道身影。

   一件淺紫色鬥篷經由男人的手指緩緩披在了她的身上。

   謝淩剛靠近,地上的影子朝她攏了過來,阮凝玉便身體都僵硬了。

   也是在這個時候,她突然想起來了謝淩剛剛彈的曲子叫做什麼了。

   叫做……鳳求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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