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廟宇巍峨,香煙缭繞,不遠處的鼎式香爐不斷有人在上着香。
日頭不算大,将古老的寺廟鍍上了一層金色的光輝,天邊還回蕩着厚重古老的鐘聲。
樹下青石鋪地,那玄衣男子便玉立在樹下。
他将才祈福許願時,很是虔誠,叫人不由的好奇這樣位出類拔萃的男人會許下什麼樣的願望,又會為何人所祈福。
這會兒起風了。
古木參天,男人眉目清寒,偏生他身後許願樹上的祈福絲帶在飄蕩着,還有一片落到了他的眉間,又落了回去。
那樣豔麗的紅,襯得他更加唇紅齒白,豔陽下他身上寒雪般的氣質未消減一分。
阮凝玉與他對視時,耳邊隻剩下了天地間的風聲。
又是這種奇怪的感覺。
阮凝玉總感覺自己若是陷入了他眸子裡的深淵,便會落得個萬劫不複的境地。
于是她先在謝淩做出反應之前,她便先慌亂地移開了目光。
但好在謝淩隻是望了她一會。
阮凝玉聽見他對着謝妙雲微笑,“不過是求家人平安,政通人和。
”
男人站在原地跟他的堂妹說了些話,慢慢的,便離開了。
謝淩走後不久,阮凝玉望着眼前的許願樹,心髒依舊撲通撲通地跳個不停。
回頭時,便發現白薇雨又回來了。
她跟謝淩二人站在紅牆底下,因容貌太相配了,不斷有過路人朝他們投去豔羨的目光。
謝妙雲留在原地仍在出神。
雖然她傻,但她總覺得适才堂兄隻不過是說那些來哄哄她而已。
當真覺得她這麼好騙麼?
謝妙雲知道堂兄很少求神拜佛,他從前去寺廟的時候都是給祖母求開過光的玉佩,求手串什麼的,那也是因為祖母信佛。
她還是第一次見堂兄這麼正經地許願,驚到她了。
這讓她的心髒像被貓撓過,心癢癢地要命,恨不得知道謝淩究竟許了什麼!
阮凝玉見謝宜溫也在提着筆在許願木牌上寫字,神色也虔心。
于是阮凝玉問:“大表姐,你寫了什麼願望?
”
殊不料她問完,她那位嚴肅的大表姐便肉眼可見地紅了臉。
“我隻是求佛祖,希望祖母的病快些好,身子安康。
”
阮凝玉“哦”了一聲。
謝宜溫的演技實在不高明,她很快就想到了對方的願望可能與慕容深有關……
阮凝玉心情又複雜下去。
另一邊,謝妙雲已經墊起腳尖,将木牌挂了上去。
讓人沒有想到的意外出現了。
許家的馬車出現在了護國寺門口。
那位近來變成京城百姓飯後談資的許清瑤竟然跟她的母親裴氏一起出現了。
裴氏衣着華麗,簪金戴玉的,俨然是貴婦人的模樣,就是總是看着别處發呆,除了神色不對勁之外,一切都與正常人無異。
此時許清瑤跟她手挽手出現,許多人都瞧見了,破了她不是裴氏所生的傳言。
許清瑤剛跟裴氏從佛堂裡出來,便跟謝家人撞上了,一時空氣中彌漫着尴尬。
白薇雨見到許清瑤就想到對方和男人先前的傳言,什麼紅顔知己,什麼情投意合,讓她嫉妒得發狂,雙目敵視着。
阮凝玉下意識地朝男人看過去。
她這個棒打鴛鴦的幕後黑手其實也很怕男人見了許清瑤後,又會天雷勾地火地舊情複燃。
餘光瞥見闖入眼球的藍色,謝淩擡了眸。
許清瑤這時朝着謝淩走了過去,所有人都緊張得屏住呼吸。
讓人沒想到的是,許清瑤見到男人卻表現得大度淡然。
許清瑤行禮,便道:“瑤兒此番過來是為了給謝先生道賀,謝先生找到了真正的良配,瑤兒打心底的高興。
”
“尤其是白姑娘,生得國色天香,瑤兒自愧不如。
”
見她吹捧自己,白薇雨一下便擡高了下颌。
哼,算她識相。
她沒忍住道:“有些緣分和富貴注定不是人能強求得來的,做人還是要認命。
”
許清瑤柔柔地說完,便柔柔地離開了。
見白薇雨還在那暗自得意,阮凝玉就歎了一口氣。
男人的新未婚妻未免也太無腦了。
白薇雨怎麼會當真覺得許清瑤是來讨好她?
以許清瑤先前同謝淩的關系,對方是來男人面前扮可憐露露臉的,加上白薇雨沒忍住陰陽怪氣了她,這下男人隻會對這個紅顔知己更加憐惜。
但難得見到前世的謝夫人黯然神傷,還是讓她勾了紅唇。
謝淩無聲地将她的表情望在眼底。
就在今天上馬車前,蒼山得來了消息。
“主子,許姑娘身世的事情是文表姑娘傳出去的,她用銀子收買了許姑娘先前的那個奶嬷嬷。
”
蒼山咽了咽口水,神色複雜,“而文表姑娘之所以會知道……”
“是經過海棠院的那位。
”
謝淩原本在馬車上閉目,在那一刹那卻睜開了目。
幾人在祈福大樹下,遲遲不走。
三房的人也在邊上,不過謝易墨是被謝易書拉着過來的。
她向來讨厭二房的那對姐妹,如今瞧見她們在樹下許願,謝易墨就不屑得做了。
謝易書無奈了,便自己要了塊木牌,在那寫着。
本來沒有什麼的,但謝易墨身為才女,最是仰慕她那位大堂兄。
方才瞧見謝淩跟阮凝玉湊巧地站在了一塊,已經讓她非常惱火了,此時卻見謝易書提筆寫着,目光還朝着阮凝玉那邊若有似無的瞧去。
謝易墨積攢了一路上的火,終于爆發了。
“哥,你許的願望不會跟阮凝玉有關吧?
!
”
謝易書卻垂下了眼簾,未曾理會,寫下的字迹方方正正,行如流水。
他不顧親妹憤怒的雙眼,隻是溫潤地将木牌用紅帶給系了上去。
謝易墨咬牙繼續道:“我就知道,哥你假裝順從在院裡納了幾個通房無非就是做做樣子給娘看!
你都是裝的!
”
“你就是不到黃河心不死!
我沒有你這樣的哥!
”
她說完,便使性子離開了。
謝易書冷漠地看着她走遠。
明明是一母同胞,可這個妹妹卻從來不懂他。
他是為阮凝玉祈福了,不過從來都不夾帶着私心,他造化弄人地傷害了表妹,他許的願也不過是希望阮凝玉過得好些,平平安安的。
他已經配不上表妹了。
在護國寺上完香,不過是呆了半個時辰,他們一群人便準備着要去東陽山登高。
大明世風開放,但因着世家裡的姑娘都是貴女,于是一群姑娘還是戴上了帷帽。
春綠給自家姑娘準備的是頂淺綠色的帷帽,紗質輕飄飄的,那樣的淺綠色猶如遠山的黛綠,襯得她底下的肌膚更是通透雪白。
那邊白薇雨性子驕縱,在纏着男人幫她戴上。
阮凝玉不由替白薇雨捏了一把汗。
她知道謝淩很有潔癖。
前世許清瑤已經是個極難得的例外了,白薇雨卻比謝夫人更要嬌氣,若是讓謝淩不悅了該如何是好?
她看過去時,便見謝淩低目,為白薇雨帶上了帷帽。
那修長如玉的手指幫他嬌嬌的未婚妻系上了兩根帶子。
而白薇雨生怕被那些平民百姓窺見她高貴的容顔,于是戴的白色幂籬,全身障蔽。
阮凝玉警惕起來,剛想溜,果然就聽到白薇雨在那道。
“表姑娘,你跟我和謝公子一塊同行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