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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雲鬓楚腰

咬春靥 3188 2025-02-13 16:41

   眼下見到這一大片的蓮花,阮凝玉都要吐了。

   這些香遠益清的蓮,她一下就想到了謝夫人。

   若是她還是皇後娘娘的身份,她定要叫人把這一湖的惡心蓮花都給拔了!

   她轉頭就想走,但被春綠攔住了。

   “小姐,大公子就在前面,你怎麼能轉身就走呢?

   春綠隻覺得自家小姐最近行事作風實在是太離經叛道了。

   阮凝玉深吸幾口氣,但才強忍住拔了這池子蓮花的沖動。

   她轉身,盡量無視着遠處亭台裡男人的一道身影,吩咐着丫鬟:“你待會就不用跟我過去了。

   “我吩咐你做什麼事,還記得麼?

   春綠凝神,“奴婢記得。

   小姐是要讓她查同小姐定親的雍州那戶人家的底細。

   阮凝玉從老夫人得來消息,對方是雍州姓陳的小門戶,與她定親的叫陳世樓,父親乃當地的芝麻小官,如他們所言,他們身上有與父親結交的信物。
那件信物,小時候阮凝玉從父親阮生秋身上見過。

   更讓人覺得奇怪的是,雙方定下娃娃親的那封書信,很像她父親的字迹。

   就算是她,也不能百分百認出不是她父親字迹的破綻。

   更詭異的是,尋常人家定親,至少都要準備半年才舉辦婚宴。

   而這姓陳的人家,一經老太太應允,就着着急急地回雍州老家去置辦了。
這感覺就像是……怕阮凝玉見到他們一樣。

   姓陳人家說是半月後便來接表姑娘回去成親!

   半月之後便是婚期!

   阮凝玉冷笑,這裡頭沒有貓膩才怪。

   而謝老太太覺得她私奔一行實在太辱沒門楣,丢盡了顔面,覺得她是個燙手山芋,因而巴不得她趕緊嫁出去。

   所以她要趕在這戶人家又進京之前,把對方的底細都查清楚。

   她要讓他們知道,她阮凝玉不是什麼人都能随随便便就能盯上的!

   春綠離開後,阮凝玉這才回頭去看那道與世無争的颀長身影。

   謝淩單手持着本書,他身姿靠在水榭欄邊,湖面是大片亭亭玉立的蓮,亭台樓榭清香浮動,男人修長潔白的手指在光下仿佛透着玉的色澤,随着他翻過一頁,湖面上的風便輕輕吹動着他垂落在地面的白色衣擺。

   遺世獨立,雲中玄鶴。

   阮凝玉一時失了神。

   剛及冠的謝玄機,确實比中年時候的他要俊美無俦得多,肌膚要更白,眼角也少了皺紋,少了一代權臣身上的殺伐之氣,多了淡泊甯遠之氣,遠沒有她後來在深宮裡遇見他時那般森冷利害的氣勢。

   不過很快她便咬了自己的舌頭。

   她瘋了嗎?
她竟然被謝淩的美色迷了眼。

   越美麗的東西,越不可碰。

   阮皇後便如妖娆豔麗的罂粟,上輩子誰被她碰到都要沾一手的毒。

   然而眼前這位男人……才是最可怕的。

   高瞻遠矚,淵思寂慮。

   這跟前世完全不一樣。

   前世這個時候,謝淩壓根不會叫她到身邊,親自督促她。

   就算要叫她去庭蘭居,那也是很久以後的事情,怎麼會是在現在?

   她心裡驚疑起來,莫非是她最近太張揚了?

   阮凝玉收斂起眸裡的恹恹,等進了水榭,她佯裝乖巧地向他行禮。

   “見過表哥。

   謝淩憑欄而靠,她見他始終在觀書。

   轉眸一看,便見亭閣裡早已擺了案幾,而案上早已擺放了抄書所需的筆墨書硯。

   阮凝玉看了他一眼,便于是輕咬下唇,心有不甘地坐了下去。

   不就是讓她寫嗎?
行!
那她就寫完甩在他臉上給他看!

   阮凝玉咬牙切齒地寫着,然而快寫了一個時辰,都不見邊上的男人給過她一個餘光。

   她深吸一口氣。

   蒼山此時穿過回廊走過來。

   當阮凝玉擡頭時,便見這護衛已端着一碗東西放在了她的面前。

   她一頭霧水,“這是什麼?

   蒼山依舊繃着一張臉,退在邊上,沒回她的話。

   正當阮凝玉還想問話時,誰知憑欄觀書的男人眼也不擡地道:“喝了。

   不容置疑的森然語氣,像極了前世那位權重望崇的首輔大人。

   阮凝玉:……

   牙又碎了。

   但她對于謝大人的陰影,叫她如何也不敢忤逆他的命令。

   于是她隻好端起那晚色澤乳白的湯,死死地擰眉,淺喝了一小口。

   一嘗,她卻怔住了。

   這碗湯裡熬了骨頭,她前世貴為一國皇後,自然還嘗出來了裡頭加了鹿茸阿膠等稀有藥材。

   好像還有……百年人參。

   阮凝玉面露不解,他讓她喝這些幹什麼?

   但窺着謝淩那深沉冰涼的臉,阮凝玉也不願去問他。

   阮凝玉隻好皺着臉,一口一口地喝下去。

   但她實在不喜藥材的味道。

   主要是,聞到藥材……她就想到了死亡。

   她前世最後的時日,便是在病榻上痛不欲生地度過的,每日都要聞那惡心的藥材苦味。

   阮凝玉強忍着不适,喝了半碗,便想擱下。

   蒼山見了,冷漠道:“表姑娘,你必須都喝完。

   “一口都不剩。

   沒辦法,阮凝玉隻好當着他的面全都喝完。

   喉嚨裡全是苦味,她差點反胃。

   蒼山見她都喝完了,說了句“多謝表姑娘配合”,便端着藥碗離開了水榭。

   接下來又剩阮凝玉跟謝淩單獨相處。

   雖然對方不曾言語,但也許是男人極強的存在感讓她回想起了前世不寒而栗的回憶,于是執筆抄寫時,她放在案上空着的另一隻手不由地緊緊捏着塊帕子。

   帕子漸漸被水痕濡濕。

   她五指在上面死死地攥着,仿佛絹帕是她溺水時遇到的救命稻草一般。

   似乎隻要這樣緊攥着,方能減少她心中的恐懼。

   阮凝玉額頭泌出薄汗,就在這裡寫了一天。

   午時自有婢女送午膳過來,她連回海棠院一趟都不行。

   而亭閣裡那道不食煙火的清逸身影,便這麼雷打不動地出現在那,逼得她不敢擡頭,隻能全神貫注地在那抄書。

   轉眼間,便到了黃昏。

   不得不說,雖然謝淩陰魂不散地出現在水榭裡,但是……她寫的确實比前幾日都要的快些。

   寫到不知時辰,阮凝玉擡眼一看,才發現憑欄眉眼如畫的男人單手支撐着額,竟合上了眼,睫毛落下一小片陰影,而唇色微紅。

   他不知何時睡着了,而身後的湖面倒映着夕陽,幾朵白蓮在他身後輕輕搖曳,小心翼翼地碰着他的衣袖。

   光陰似乎在此刻變慢了。

   水榭四周飄蕩着宜人的蓮香。

   然阮凝玉卻無心欣賞美人美景這一幕,她實在是忍這些蓮花忍了很久。

   于是趁男人睡着時,她嫉惡如仇地揪下了她旁邊的幾朵蓮花。

   揪下來了還不夠,還要一片一片的扯下花瓣,在手中揉得稀爛。

   謝淩醒來睜開眼睛時,便見紅色鯉魚在水裡蕩漾了一下,激得湖面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漣漪,波光粼粼,那樣圓的夕陽碎裂後又開始愈合,依舊将滿湖的水染成女子臉上的胭脂色。

   而玉欄邊的少女,着一襲豆綠色素軟緞衫裙,雲鬓楚腰,一湖的蓮花在她容色的映托頃刻黯然失色,她今日未敷粉,隻嬌唇上抹了點口脂,白蓮依偎在她的臉邊。

   謝淩突然想起了一個詞,濯清漣而不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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