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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6章 謝淩感到虧欠心痛

咬春靥 3271 2025-02-13 16:41

   轉眼,便見表姑娘依然乖順地跪在地上。

   滿屋亮堂。

   阮凝玉垂着眼睫。

   明豔的日光傾瀉在她的身上,但她因背對着庭院,故而眉眼處落下淺淡的陰翳。

   謝淩心頭卻有不一樣的感受。

   完全陌生的,前所未有的。

   像平日屋中角落從未在意過的陰影忽然間一點一點地向他漫湧而來,以最溫吞的力量向他吞噬。

   這力量輕緩得叫人生不出一絲提防。

   而正是這樣平淡的細水長流下,等你驟然驚醒,卻發現自己早已深陷囹圄。

   外頭嚣張嬉笑的話,一下便将謝淩給帶回了表姑娘驗身的那個清晨。

   初入屋堂時,随着花枝輕晃,枝葉清影落在素絹屏風上。

   謝淩站定,便見到那道屏風映着身段娉婷的表姑娘,她在低頸着,素指扯着那輕薄如煙的腰帶在束着細腰。

   曦光落在那道素絹屏風上。

   眼前的屋堂忽然金亮,清晰無比。

   清晰到他可以看清表妹脖頸到酥胸前的曲線,那不堪一握的腰肢,連那輕薄的裙裾也被曦光照得半明半暗。

   如同窺探到禁忌般,謝淩瞬間移開目。

   很快,表姑娘系完腰帶,便走出來了。

   他是高門謝府嫡長孫,祖父自幼教會他危言正色,鐵面無私。

   連姑母曾經犯下大錯,祖父在世時亦能決絕地大義滅親。

   祖父教他權衡利弊,趨利避害。

   卻沒教過他遇到這樣的情景,他要該怎麼做。

   可謝淩知道,若是祖父的話絕不會搖擺不定。

   可他在屋外頂着太陽守了一會,毒辣的陽光恨不得熏壞他的眼。
他忽然回首,生平頭一次違背他身後祖父的教導,轉身朝着那間屋進了去。

   可還是晚了。

   表姑娘已經驗完身,眉眼平靜地走了出來。

   她既沒有鬧,也沒有哭,如同死水般。

   沒事了。

   可為什麼,祖父,他好像有點後悔。

   那一日後,那初晨屋堂的畫面便時不時地出現在他的眼前。

   他坐在書房内備考殿試,燈色下的微黃宣紙上浮現的卻是表姑娘驗身那日時的面容。

   想起她的眉,她的目,想起她在庭蘭居的廊下望着天空避雨,身形單薄如紙,衣衫濡濕,聽到腳步聲向他睇來一眼的媚色。

   也想起那塊觸目驚心帶血的絹帕。

   一開始,本以為她隻是府裡一個與他毫無幹系的表姑娘。

   他也不明白,近來她的身影為何會頻繁入他夢。

   那些夢境……便不說了。

   他時常想到她。

   後來他又想着,既然虧欠她,日後便給她安排一個顯赫的人家,抵上他謝氏滿族的權勢,依然能将她推上望族夫人的位置。

   可不曾想,屏風外那道纖薄的身影依然成了他日日的夢魇。

   原本以為這些都被他克制了下來,這兩日也不曾想起了。

   可院牆外的碎嘴,卻在告訴他那一日情景,每一個角落,每一個細節他全都無比清晰地記得。

   謝淩難抵這遽然而來的隐痛。

   合上了眼。

   阮凝玉低着頭,并沒有将那些話放在心上,而是看着地面在想着别的事情。

   而這時,突然劇烈地“哐當”一聲。

   月牙桌上的茶盞被男人的廣袖灑落,茶湯四濺,陶瓷破碎,把人吓了一跳。

   禅椅上的男人睜開眼,這才發現自己不小心碰倒了茶盞。

   正當阮凝玉還在心驚肉跳時。

   頭頂傳來極輕的一聲。

   “抱歉。

   阮凝玉擡起頭。

   便見謝淩扶着額睜開了眼,他精神好像有些勉強,她從未見過他用如此疲倦的眸子看她。

   他這雙眼,應該是清明淵深的,永遠神機妙算,運籌帷幄。

   阮凝玉覺得有些奇怪。

   謝淩目光又恢複平靜,仿佛方才失态的人并不是他。

   “你起來吧。

   阮凝玉:?

   她受寵若驚,緩緩起身,站定後發現謝淩眉眼如常,這才确信他是真的不生氣了。

   少頃,男人從禅椅上起來。

   卻是阮凝玉餘光卻瞥見那隻修長的手攥着禅椅扶手時是那麼的用力,連青筋都浮在了冷白的肌膚之上。

   隻見一身青袍的謝淩撩起那道卷簾,穿過清幽的庭院,便霍然推開了一扇低矮的木門。

   那三個在牆下說閑話的男弟子怎麼也沒想到隔牆有耳。

   回頭一看,居然是謝先生謝玄機。

   他們吓得面容失色。

   “謝,謝先生……”有個弟子的雙腿都在哆嗦。

   謝淩怎麼會在此地?

   誰不知道名門謝氏的嫡長孫謝玄機是出了名的冷酷無情,眼下他金榜題名走完科考路了,朝廷上不知道多少個官吏在打着寒噤,就怕有朝一日鐵面無私的謝公子出入朝堂,成為一把清剿腐敗的利劍。

   他們三個都知道,完了。

   恰好這會兒有另一位要去講書的夫子經過。

   吳夫子看向一身青袍的男人,“玄機,發生了何事?

   見謝淩淡然地将事情的經過一五一十地道來,那幾個弟子見狀全都抖如篩糠。

   吳夫子一臉為難:“這……”

   他看了看這三個弟子,都是京城有頭有臉世家的子弟,其中一弟子的父親與他有利益往來。

   吳夫子訓斥道:“你們三個,在背後嚼人舌根,說三道四,豈是君子所為?

你們過去讀的書全白讀了麼!

   “還不快跟謝先生和阮姑娘道歉!
豈有此理,我回去定好好懲治你們!

   那三個弟子見狀,忙戰戰兢兢地低頭道歉。

   “謝先生,我們知錯了!
我們回去定好好悔改,絕不會在背後再嚼一句舌根!

   “阮姑娘,對不起!
我這嘴就是賤,狗嘴裡吐不出象牙,你行行好,原諒我們吧……”

   “我們定改過自新,絕不再犯!

   見他們都在低聲下氣地道歉,吳夫子這才讪讪地看向身旁的男人。

   “玄機,你看……”

   阮凝玉仍站在身後的庭院裡,她雙手抱胸,一臉看好戲。

   她早就說過,對驗身這種事不在乎。

   沈景钰如若強行要娶她,侯府也不會讓他娶一個因犯了族規而被嬷嬷驗身的私德敗壞的姑娘。

   但很快,她便意興闌珊。

   她不認為謝淩會為自己出頭。

   她衣袖動着,正想回去學堂上課。

   而這時,那兩片微紅涼薄的唇動了動,“既然要知錯,小懲才能記教訓。

   “文廣堂收納的皆是品行正直的子弟,而這三位弟子顯然與學堂師訓背道而馳,将這三位弟子逐出文廣堂,讓外頭更具資格的人得以進學堂,我想吳先生應該不會有異議吧?

   吳夫子臉蛋僵硬住了,覺得啪啪打臉,老臉很疼。

   可對方是新晉的文科狀元郎,謝氏望族的嫡長孫,而是陛下跟前的大紅人。

   他的決定,自己能有什麼置喙的權利。

   吳夫子表情管理很快,他認同地點頭,厭惡地看向面前那三個弟子,“這樣的人,是該逐出學堂。

   那三個少年全都面無人色,有一個甚至屁股坐在了地上。

   完了。

   他們都是世家出身,好不容易進來文廣堂,可沒成想進來不過幾天,卻被逐了出去,京城裡的人會怎麼看他們?

   吳夫子恨鐵不成鋼地甩袖,“那愣着幹什麼?

還繼續呆在這丢人現眼麼?
同我過來!

   等頭頂的枝條因停了隻麻雀而在輕晃日影,謝淩就在這時候在低矮的木門旁轉過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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