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九歡原本就是個話多的人，心煩的時候話就更多，先她還跟林得意說去江南的事，然後開始罵熊世照，罵着罵着，話題又被她扯到熊家大公子的身上。

　　 “這位叫什麼？
”謝九歡問林得意。

　　 林得意一直就插不上話，這會兒謝九歡給他說話的機會了，林得意還是說不了話。
熊 铠這個名字，他也是最近才知道的，他哪兒知道熊铠他哥叫什麼名字啊。

　　 謝九歡：“你也不知道啊？
”

　　 林得意隻得說：“我不認識他。
”

　　 謝九歡愁怅道：“哎呀，聽說他是打仗的時候受了傷才殘疾的。
”

　　 林得意說：“是打仗受傷的？
”

　　 謝九歡：“不是嗎？
”

　　 兩個人開始面面相觑，所以熊大公子是怎麼受傷的？

　　 “我回頭去問大哥吧，”林得意說：“他肯定知道。
”

　　 “唉，”謝九歡歎一口氣，說：“好吧，也隻能這樣了。
”

　　 林得意問：“他要是打仗受得傷，會怎樣？
”

　　 謝九歡：“那他就是于國有功啊，熊世照造反，他要參與其中，那他死了活該，他要是沒有參與呢？
”

　　 林得意：“造反是要被誅九族的啊。
”

　　 别說熊大公子于國有功了，他就是救過駕，熊家隻要造反，他就得跟着死啊。

　　 謝九歡嘴一癟，她什麼都不想說了。

　　 林得意小聲問：“這有什麼問題？
”

　　 謝九歡聳聳肩膀，說“沒有。
”

　　 皇權國法在那兒擺着呢，她一小老百姓，她能有什麼意見呢？

　　 林得意這時說：“熊世照要真有心造反，這事他不會瞞着長子的吧？
”

　　 謝九歡心煩地擺擺手，說：“哎，不說這個了。
”

　　 事情究竟是怎樣的，他們就是到了江南，可能都沒辦法查明白，他們站在京城的國公府裡猜，能猜出個什麼來？

　　 但是話題一但出來了，想就此打住也不是那麼容易做到的。
等曹大少奶奶，潘二少奶奶帶着兒女，方三少奶奶挺着大肚子到了春暢院後，一家人坐下來說話，四個孩子給四嬸嬸見過禮，也收了謝九歡的禮物後，大少奶奶就問了句，你們剛才站在院子裡說什麼呢？

　　 謝九歡這會兒正囧着，她一直以為秦國公府有三個孩子，沒想到二公子兩口子膝下現在也是一兒一女，要不是文珊機靈，多拿了一份禮物過來，她剛才都得差一個孩子的禮。

　　 聽見大少奶奶問，謝九歡就想，随便說句什麼，把大嫂的這句問應付過去得了，林得意卻是實話實說，問起了熊家大公子。

　　 他這一問，他的三個嫂子還都知道這事兒。

　　 曹大少奶奶說：“熊大公子叫熊钰，字石山。
”

　　 林得意看看謝九歡，現在他們知道熊家大公子叫什麼名了。

　　 謝九歡就問大少奶奶：“那他的傷是怎麼來的？
”

　　 曹大少奶奶：“聽說是打仗的時候受傷。
”

　　 潘二少奶奶說：“這事我知道，我娘家有堂哥當時就在他的軍中，這事在當年鬧得很大。
”

　　 謝九歡心想，都到平叛這個地步了，事情可不鬧大了嗎？

　　 方三少奶奶這時插話道：“那位聽說當時是護着上萬老弱往山外撤的時候，遭了一個什麼土司的埋伏。
”

　　 林得意來了興趣，說：“什麼樣的埋伏？
”

　　 謝九歡：“怎麼會有上萬的老弱的呢？
”

　　 小兩口的問題同時問出來，這讓方三少奶奶有些猶豫，她該先回答誰？

　　 “打仗的時候，來不及逃走的老弱婦孺會躲進山裡，”潘二少奶奶替方三少奶奶選擇了，她跟謝九歡說：“那一次他們的藏身地被叛軍發現了，熊钰就是去救他們的。
”

　　 謝九歡氣不打一處來了，“殺老弱婦孺算什麼本事啊？
”

　　 潘二少奶奶馬上就跟謝九歡同仇敵忾了，說：“我也是這麼想的，這幫沒出息的東西！
”

　　 “好了，”曹大少奶奶忙就看了二少奶奶一眼，孩子們都在呢，你準備當着孩子們的面罵街啊？

　　 林得意這時問：“那埋伏呢？
熊钰中了埋伏，那些老弱婦孺呢？
他們被救下來了嗎？
”

　　 潘二少奶奶說：“叛軍在山崖上設了伏兵，熊钰帶兵到了山崖下的時候，叛軍站山崖上往下邊投石，熊钰的腿就是硬生生被砸斷的。
”

　　 謝九歡：“那那些老弱婦孺呢？
”

　　 潘二少奶奶說：“好多人就葬身在山崖下頭了，不過，唉，這要怎麼說呢，能活着出來一些人就不錯了，熊钰都差點死在山崖底下。
”

　　 林得意說：“軍裡不是有探馬的嗎？
他們為什麼要從那個山崖下走？
”

　　 潘二少奶奶愣住了，四少爺這是要跟她讨論怎麼打仗嗎？
她倒是習過武，可打仗的事，她真的不知道啊。

　　 “可能隻有那一條路能走吧，”謝九歡說了句。

　　 “江西那邊的山路可不好走，”曹大少奶奶這時說：“有很多地方是沒有路的，我想四弟妹說的對，要是有别的路可以走，熊大公子未必會走山崖下的路。
”

　　 林得意：“那事後……”

　　 “無功無過，”潘二少奶奶說：“朝廷沒算他打了敗仗，但也沒賞他。
”

　　 方三少奶奶這時小聲說：“我倒是聽說，當時熊世照對熊钰有過抱怨，說熊钰不去救那些老弱婦孺，就什麼事都沒有了。
”

　　 潘二少奶奶點點頭，“我也聽說過這事兒，熊钰沒了腿，不能當将軍了，也沒辦法有兒女了，熊世照都恨不得他死在江西算了。
”

　　 謝九歡驚道：“啊？
為什麼啊？
”

　　 潘二少奶奶說：“熊钰要是戰死了，那聖上怎麼着也得獎賞熊家啊。
熊钰已經廢了，在熊世照的眼裡，他對熊家唯一的作用，就是應該死在江西，拿命給熊家換個恩典。
”

　　 還能這樣的？

　　 謝九歡怒道：“那可是他親兒子，熊世照這麼不做人？
”

　　 潘二少奶奶：“那家夥本來就不是人。
”

　　 兩位妯娌望着彼此，這二位之間的友誼突然之間，就這麼産生了。

　　 “你們出去玩吧，”曹大少奶奶沒辦法了，二弟妹口沒遮擋，如今看來四弟妹也好不到哪裡去，管不了大的，她就隻能把四個小的打發走了。

　　 有些話，在曹大少奶奶這裡，就不适合小孩子聽。
打打殺殺，死人，這個不做人，那個不是人的，這哪是小孩子，特别是兩個小姑娘該聽的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