淵聲巷的人這一天日子過得，要怎麼形容呢？
就是除去讨生活而不得不做的活計外，大家夥兒從老到小吧，這輩子都沒過得這麼不消停過。

　　 白天打架，罵戰，上京師府衙的公堂，繼續罵戰，然後去龐大夫的春和醫館，在心裡大罵魏家小閣老，順便幫忙，再然後就是看謝家小九兒兩口子站在大門口說悄悄話，這是好事，之後總算到了睡覺的時候，大家夥兒都睡着了，淵聲巷又遭了賊了……

　　 “咱們這邊是不是風水出了問題？
”看着前頭小夥子們舉着扁擔，棍棒，還有掃帚地忙着捉賊，後頭的盧奶奶大聲問站她不遠處的金婆婆。

　　 金婆婆站在背光地裡，冷冷地說了句：“别自己咒自己。
”

　　 盧奶奶：“那怎麼今天這一天出這麼的事？
”

　　 金婆婆：“什麼叫出事？
這個小賊得手了？
”

　　 盧奶奶：“沒偷着東西就沒事了？
這是咱們運氣好，下一次呢？
”

　　 下一次也有野貓幫着抓賊？

　　 “你還想着再遭一回賊？
”金婆婆聲音裡的嫌棄都快化為實體了，這老婆子是不是瘋了？
還有盼着遭賊的？

　　 盧奶奶被金婆婆怼得有些招架不住，嘀咕了句：“保不齊萬一呢？
”

　　 金婆婆：“呵。
”

　　 這老婆子還真盼着再遭賊呢。

　　 “你老盼着倒黴，那就指定得倒黴，”金婆婆冷冷地說。

　　 “賊逮着了嗎？
”謝九歡的聲音從盧奶奶幾個人的身後傳了來。

　　 盧奶奶忙就扭頭看。

　　 謝九歡跟林得意站一塊兒，小兩口都是衣帽齊整的，不像淵聲巷大半夜還得出門抓賊的大家夥兒，他們這幫人就沒幾個衣帽齊整的，老少爺們基本上都光着膀子呢。

　　 謝九歡有些小喘氣，跟魏家的這個盯梢的幹架幹到，大家夥兒一起出來抓賊後，謝九歡就一路飛奔回家。
再裝半睡半醒的模樣從自己的屋子裡出來，被她二娘催着跟林得意出來看情況，這一套戲演下來，把謝九歡累夠嗆。

　　 “前頭人手夠了，你倆就不用過去了，”盧奶奶一邊打量着謝九歡，一邊說：“你們小兩口就跟我站這邊看着吧。
”

　　 沒發現謝九歡衣服有要整理的地方，盧奶奶擡手替謝九歡理了理，其實也不怎麼亂的鬓發。

　　 林得意往前頭看，前頭人頭攢動，喊打聲震天響的，但賊人在哪裡他看不見。

　　 “不會打死了吧？
”林得意小聲問。

　　 挨這麼多人的揍，林得意懷疑這個賊已經被打死了。

　　 盧奶奶：“做賊就别怕挨打，被打死了那也得自認倒黴。
”

　　 謝九歡沒吭聲，這個世界的法律，賊人被捉，那被打死了活該，不會有人心疼賊的命的。

　　 林得意問盧奶奶：“這個賊沒傷着人吧？
”

　　 “嗨，”盧奶奶說：“咱們這邊百十号人，還能讓一個賊人給傷着？
那他們都多廢物呐。
”

　　 “喲，金婆婆也在呢，”謝九歡這時看見金婆婆了，這老太太站背光地裡，一聲不響的，謝九歡要不往這處地方看上一眼，她還真發現不了金婆婆。

　　 林得意沖金婆婆行了一禮，也喊了金婆婆一聲。
甭管金婆婆是不是真的法力無邊，反正在林得意這裡，這位金婆婆是有神通的。

　　 金婆婆受了林得意這一禮，老太太臉上還是沒個笑模樣，但她沖林得意點了點頭。

　　 盧奶奶就心想，這死老婆子架子可真大啊。

　　 “小九兒今天晚上做什麼了？
”金婆婆問謝九歡。

　　 謝九歡就怵她金婆婆這一點，這老太太老是這麼，好像什麼都知道的樣子，讓她心慌。

　　 “沒，沒做什麼啊，我睡覺來着，”謝九歡結巴着說。

　　 “深更半夜的，她不睡覺還能做什麼？
出門逛啊？
”盧奶奶把謝九歡往自己的身後一推，護住了後，她嗆金婆婆說：“你這死老婆子别發癫啊。
”

　　 謝九歡沖金婆婆吐一吐舌頭。

　　 盧奶奶頭一扭，看謝九歡又做怪樣了，擡手，老太太就給了謝九歡一下。
新婚的丈夫就在跟前呢，你好歹也裝裝娴靜的樣子。

　　 林得意卻是沒看見，他這會兒就顧着觀察金婆婆了，這老太太給他一種神秘感，欽天監的那些天官，好像沒一個能跟這老太太比的。

　　 “要不你倆回家去吧，”盧奶奶這會兒覺着，讓謝九歡跟金婆婆待一起不保險，天知道這倆唠嗑能唠出些什麼東西來，而且林得意盯着金婆婆看，也讓盧奶奶心慌，她怕金婆婆跟林得意也神神叨叨。

　　 “我想看看小賊，”謝九歡說。

　　 魏家的人，也許送到林爹，或者大公子的手上，能問出點什麼來呢？

　　 盧奶奶說：“一個賊有什麼好看的？
”

　　 謝九歡小聲跟盧奶奶說：“萬一這人身上案子背得多，要落我二姐夫手上，我二姐夫就立大功了啊。
”

　　 盧奶奶一愣，她倒是沒想到這一茬兒。

　　 謝九歡：“呃，如果這個賊還沒被打死的話……”

　　 盧奶奶忙沖前頭大喊 ：“别把那個賊打死了，留他一口氣，報官抓他。
”

　　 林得意想，這樣喊有用？
前頭的一衆男丁正群情激憤中，他們能聽盧奶奶的話？

　　 盧奶奶邊喊着，邊就往前頭擠了。

　　 “跟上，”謝九歡一邊扶着盧奶奶，一邊招呼林得意。

　　 淵聲巷的老少爺們沒人敢跟盧奶奶擠的，看見盧奶奶到了身後，都紛紛往邊上讓，硬是給盧奶奶讓開了一條道。

　　 等看見魏家的這個小矮個兒後，謝九歡“嘶”的一聲倒抽了一口氣，這人被打得太慘了，這人還活着嗎？

　　 矮個兒身手很好，也是殺人不眨眼的主，可是淵聲巷巷子窄，人一起蜂湧擠上來，這位高手是馬上就沒有了可以施展身手的空間。

　　 這樣一來，除非他把淵聲巷的人殺傷大片，要不然他就出不了淵聲巷。
但凡今天不是在京城，這人就真這麼下殺手了，可偏偏他今天在京城，天子腳下，沒有主人的命令，他不敢傷人性命。

　　 而且吧，他的兩隻眼睛還都傷了，被謝九歡的貓爪子一通狠撓，高手被淵聲巷的人堵巷子裡的時候，就已經一臉是血，兩隻眼睛看東西不清楚了。

　　 眼睛視物不清，魏家的這個高手要怎麼跑？
聽聲辨位嗎？
到處都是罵他和他十八代祖宗的聲音，高手倒是可以順着聲音找到他太奶……

　　 “這賊人還有氣嗎？
”盧奶奶看見魏家高手的慘狀後，也是倒抽一口氣，大聲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