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下隊伍的領導們，又準備開個會了，但在會議開始之前，林得意提出，他要先去樹林裡接謝九歡過來。

　　 “你這會兒哪能走呢？
”八姐夫馬上就說：“我去吧。
”

　　 六姐夫：“那你就快去吧，多帶幾個人，把行李也一起拉回來。
”

　　 “得令，”八姐夫嘴上應着聲，人就起身往外走了。

　　 “哎，”林得意起身就追。

　　 章曜看得有點傻眼，說：“他現在是一刻也離不開弟妹了？
”

　　 鄭佐搖搖頭，他什麼都不知道，别問他。

　　 客房外頭，八姐夫問林得意：“我還能接不到小九兒嗎？
你在擔心什麼呢？
你是主心骨啊，你這會兒哪能走呢？
”

　　 不是不讓你去接你媳婦兒，主要是現在你不能走啊。

　　 林得意扭頭看看身後的客房。

　　 八姐夫：“四少爺，你是不是有事啊？
”

　　 林得意這才說：“要怎麼跟九歡說殺人的事？
”

　　 八姐夫：“啊？
”

　　 林得意看着八姐夫。

　　 八姐夫：“你是怕小九兒會害怕死人啊？
這個你不用擔心，淵聲巷那個胡老爺子的家你去過的，小九兒打小就會去他家裡幫忙。
”

　　 胡爺爺是收屍人啊，謝九歡去他家裡幫忙？
這事兒，林得意還真沒聽謝九歡說過。

　　 “她幫什麼忙？
”林得意問：“幫着收屍嗎？
”

　　 林得意能

　　 背着小孩兒的屍體，從淵聲巷走到遊魚巷，八姐夫認為，林得意不是個嫌屍體晦氣的人，所以八姐夫跟林得意說：“暴斃在街頭的人，死的時候能有什麼體面？
别的地方我不知道，但在南城這一塊，由胡老爺子收的屍，他都會讓他們多少有些體面的，去見閻王爺。
”

　　 所以謝九歡是幫着整理屍體？
林得意聽懂了，他就知道他夫人是個特别善良的人。

　　 “我說的是殺人，”林得意跟八姐夫說。

　　 八姐夫将林得意的這句話想了一下，然後他明白了，說：“你是擔心小九兒怕殺人這事兒？
”

　　 林得意更深層次的擔心是，謝九歡會因為殺人這事讨厭他……，

　　 知道這麼想不合理，不得不下手殺人，謝九歡為什麼要讨厭他？
但林得意就是控制不住自己。

　　 這種熱戀之中，不能用常理對待的患得患失，八姐夫理解不了，林得意自己也搞不懂。

　　 “你這，”八姐夫單手叉着腰，原地糾結了片刻後，他還是跟林得意妥協了，說：“那你去吧，你跟小九兒好好說說吧。
”

　　 林得意點了一下頭，轉身就走。

　　 八姐夫跟在林得意身後走，叮囑說：“要快去快回啊，過來的時候避着點人，城外也是有官兵巡夜的。
”

　　 林得意：“好，我知道了。
”

　　 八姐夫送了林得意走，才又回到客房。

　　 這會兒大家夥已經應章曜的要求，一起轉移到外間來坐着了。

　　 六姐夫看見是八姐夫進來，開口便道：“你讓四少爺回樹林去了？
”

　　 八姐夫：“他想去就讓他去吧。
”

　　 “就是梧州官府的人過來了，我們也用不着四少爺出面，”八姐夫去内間，将林得意放在桌上的短斧拿了出來，雙手托着遞到鄭佐的面前，說：“這是崔旌睡覺都要随身帶着的兵器。
”

　　 八姐夫雙手遞的，鄭六公子也是伸雙手接的。

　　 “我沒練過短斧，”鄭佐将短斧插在了腰帶裡。

　　 章曜：“真遇上事，也用不着你出手，你現在是老大了。
”

　　 鄭佐搖了搖頭，什麼老大，演戲呢，這也能當真？
“我希望我們這一次能兵不血刃，我們誰都不要有事。
”

　　 章曜忙說：“這是當然的啊。
”

　　 指望他喜歡跟人動刀動槍呢？
這裡面最希望能兵不血刃的人，就是最不能打的他了。

　　 “我去看看他們埋屍埋得怎麼樣了，”六姐夫起身往外走。

　　 “我跟你去，”八姐夫忙也跟上。

　　 看着這二位出去了，章曜問鄭佐：“埋個屍而已，隻要肯出力氣就不會出錯，他們有什麼不放心的？
再說了，王瑛名聲沒川連大，但辦事也夠穩當的了。
”

　　 鄭佐：“你餓不餓？
”

　　 章曜被好友問得噎了一下，指一指裡間卧室，說：“裡頭一大攤血在發臭呢，你問我餓不餓？
”

　　 鄭佐：“哦，不餓就不用吃了，當我沒問。
”

　　 六姐夫和八姐夫出去看埋屍，還真不是擔心王瑛辦事不利，而是沒有林得意在，他們跟他們待在一起不自在。
章公子看不出來，鄭六公子卻是看得明明白白。

　　 “四少爺什麼時候回來？
”章曜問。

　　 鄭佐：“你沒話說可以不說話的。
”

　　 沒話找話說什麼的，最煩人了。

　　 章公子：“……”

　　 鄭六到底為什麼對他這麼冷淡啊？
連聊天都不願意跟他聊了。

　　 “我們這次不能輸的，”鄭佐看着裡間卧室的門發呆，突然跟章曜說：“我們要是輸了，那我們就是下一個江三。
”

　　 “啊，啊？
”章曜呆住了。

　　 “想想要是魏盛文成了皇帝，”鄭佐扭頭看向了章曜。

　　 這事，章曜壓根兒就不敢想。

　　 “進了升龍寨，”鄭佐說：“我們唯一的目的就是殺了魏琳，還得把他的人頭送出山寨。
”

　　 章曜：“送人頭出山寨 ？
”

　　 鄭佐：“不然的話，我們怎麼證明魏琳死了？
我可以假扮崔旌，魏盛文就不可以讓人假扮魏琳了？
”

　　 章曜：“他要把家業給假兒子？
”

　　 鄭佐就笑了

　　 笑，說：“這是他成事之後的事了，他的兒子還有好幾個，他隻要在成事之前穩住聖上就可以了。
”

　　 章曜低聲罵了句什麼，鄭六公子沒聽見，但他也沒問。
六公子現在滿腦子想的都是，到了升龍寨後，他該怎麼做？

　　 “等四少爺他們夫妻倆過來後，我們再商量吧，”章曜耷拉着腦袋，沒什麼精神的說。

　　 鄭佐：“這一路走過來，弟妹的運氣都很好，也許這一次，運氣也會站在我們這邊。
”

　　 章曜嘴角抽抽，這麼大的事指望運氣？
那他們是不是得現找一座廟去拜拜啊？

　　 樹林裡，謝九歡背靠着的水松樹，神情愣怔地聽林得意跟她說，他們把崔旌一行三十九人都殺了。

　　 “屍體就埋在客棧的後院，”林得意低聲說：“客棧的人還是關在後院的屋子裡，沒動他們。
”

　　 謝九歡沒說話。

　　 林得意輕輕碰了謝九歡一下，喊：“九歡？
”

　　 謝九歡慢慢地吐了一口氣，拍一拍自己的腿，說“這也是沒辦法的事了，我們這邊沒人受傷吧？
”

　　 謝九歡是個普通人，殺人這事，她上輩子隻在新聞裡見過，這輩子她在街坊鄰居們的閑聊裡聽過，但她真的沒有親身經曆過。

　　 但，謝九歡愁眉苦臉地想，人都已經殺了，她的想法算個屁啊，别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