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蓉和白夫人并沒有能在芳園住上多久。
七夕剛過沒幾天,楚州候府就派了人來,道是楚州候夫人身體不适,也不說要潘蓉和白夫人回去,而是說要接潘璟回去以慰病中寂寞。
在這樣的情況下,潘蓉和白夫人隻得收拾行囊回城。
芳園一下隻剩了王夫人和、蔣長揚,興許是習慣了潘璟和潘蓉每日裡的吵鬧不休,幾人都覺得冷清了好多。
晚上吃飯的時候,王夫人就感歎:“你們别說,這裡多個孩真是要熱鬧許多。
我每次看到潘璟那小粉臉蛋兒,就想咬一口,可轉一想,我不是他親祖母,咬了要被人嫌棄的,隻好忍下了。
”
蔣長揚就笑看了牡丹一眼。
牡丹明白王夫人的意思,微微紅了臉埋頭吃飯。
反正這個月是沒戲的,她正不方便着呢。
王夫人見好就收,給牡丹夾了一腿雞肉,又舀了半碗湯:“多吃點,你瘦了。
”
牡丹本已吃得半飽,若是王夫人不勸,她興許還能再吃點,可一看到面前的一大腿雞肉和半碗湯,立刻就覺得飽了,半點都吃不下去。
可是王夫人一直以來都是順着她,幾乎就沒提過要求。
好吧,先吃肉,再喝湯填空。
她吸了一口氣,準備去夾雞腿,卻見一雙筷從斜刺裡殺過來,敏捷地将她面前的雞腿給夾走了。
牡丹不由竊喜,雙眼放光看着蔣長揚。
蔣長揚看也不看她,口裡吃着雞腿,抱怨王夫人:“娘您偏心了,什麼好吃的都給她。
”
王夫人瞪了他一眼,卻也沒有戳穿他的把戲,隻淡淡地道:“我對她好不就是對你好麼?
”
牡丹一聽這話,趕緊擡起雞湯,幾口喝光,然後讨好地看着王夫人笑。
王夫人瞟了她一眼,輕輕敲敲她的頭,罵蔣長揚:“半點不讨喜。
”卻沒有再勸牡丹吃過東西。
第二日清晨,牡丹吃過早飯就去了種苗園,與李花匠了招呼後就蹲在去年秋天種下的牡丹花幼苗旁查看長勢,看今年秋天能不能移栽成功。
大黑盡職盡忠地守在一旁,伸直雙腿,把頭放在腿上淌着口水,聽牡丹指導雨荷:“你看,肥水很适宜,今年中秋前後就能移栽。
”她在畦邊劃着,“起苗前要在這裡挖兩尺深的溝,然後垂直入土,把土和苗一齊送入溝中,才能揀苗。
大的移栽到苗圃裡去,小的還重新種在畦裡。
”
雨荷認真的記下,然後掃了一眼立在不遠處,專心伺弄牡丹花的李花匠,小聲道:“他昨晚答應教我用刀了。
”
“真的?
”牡丹很是替雨荷高興,也為李花匠開心,他總算是挑着滿意的徒了。
雨荷有些黯然:“他最近幹活的時候偶爾也會留阿順和滿在一旁看着,我估摸着他還是有些嫌棄我是女。
等和您禀過以後,正式收的隻會是那二人。
”
牡丹拍拍她的手:“沒關系,你有我。
”
雨荷有些憂傷地道:“是呀,多虧還有您。
”
牡丹早就想問她這段時間和貴處得如何,到底是怎樣打算的,一直就沒機會開口,現下見着機會正好,便道:“上次我們來的時候,封大娘使人來說讓你過些日回宣平坊一趟。
”
“知道了。
但芳園忙着呢。
”雨荷的動作頓時停了下來。
封大娘早就和她說了幾回,道是給她相看好了親事,早點定下,将來牡丹也好升她管事娘。
可是她心裡滿滿都是那人,怎麼肯另嫁他人?
牡丹聽她這意思就是不想回去,便道:“你還記得去年秋天我和表公吵架那一遭麼?
”當時她直截了當地拒絕了李荇。
雨荷一怔,随即點頭:“記得。
”
“你記得就好。
既然放不下,就去争取,是死是活早見真章,這樣拖着有什麼用?
”牡丹低聲道,“如果你想好了,和我說,我讓人去問他。
”
倘若他拒絕了,那以後再見面豈不是尴尬了?
就這樣遠遠看着,他什麼都不知道,也許更好……雨荷正在猶豫間,忽見貴笑吟吟地從外頭進來,朝牡丹跟前行了個禮,笑道:“娘,外頭來客了。
是盧五郎和一位黑面皮的女客,還有一位道是從杭州來的男客。
說是早前就與您約好的。
見麼?
”
“見,怎麼不見?
雨荷你也一起來。
”牡丹匆忙往外走。
不用問,與盧五郎一同來的定然是段大娘和那日段大娘說的那位要尋名牡丹和好花匠的杭州富。
到了正堂,卻不見客人,貴都覺得奇怪,忽見阿桃過來笑道:“郎君恰好見,聽說是來看花的,便先領着看花去了。
這會兒約莫在半月亭附近。
”
行至半月亭附近,隻見蔣長揚和盧五郎等人站在一株金腰樓面前,正繪聲繪色地描述金腰樓盛開時的場景:“顔色是粉紅色,黃色間之,花瓣重疊如樓,花冠可達一尺,有八多瓣,非常美麗,也其難得,我家隻得這一株。
聽說還有玉腰樓,紅腰樓,可惜不得見。
”
就聽段大娘身邊那個穿褐色圓領缺胯袍的男操着一口純熟的官話道:“敢問郎君,這一株金腰樓要值多少錢?
”
蔣長揚有些為難地道:“這個詳細的我卻是不知,要問拙荊。
不過我記得她當時得到這株花時分外高興就是了,道是花了錢也未必尋得着。
”
牡丹不由一笑,原來蔣長揚也能替她做生意打下手的。
這金腰樓本是何牡丹的嫁妝,聽說傳自宮中,十分稀罕難得。
他倒曉得她得到的時候分外高興了,有鼻有眼的。
那杭州富商不再多問,而是蹲下去上上下下打量起那株金腰樓來,先看根部萌蘖枝,又看枝幹葉片,倒像是個懂行的,看了一歇方站起身來,道:“玉腰樓,其實花型與這個一樣,就是間色為白色罷了。
”
“敢問客人見過麼?
”牡丹緩步行過去,與衆人一一見禮,看向這杭州客。
一看之下不由有些吃驚,段大娘的老朋友竟然如此年輕?
這杭州客不過中等身材,年紀約有十七八的樣,衣飾雖然精緻,卻風霜滿面,絡腮胡遮了半張臉,鼻梁高挺,一雙眼睛狹長明亮,飽含着生意人的精明。
盧五郎許久不見牡丹,如今見到她已褪去了青澀,又比去歲之時添了許多風情,全身綻放着青春與少婦的嬌豔,不由就有些挪不開眼睛。
好歹記着禮儀,垂下眼就不敢再看。
大抵是因為蘇杭美女如雲,那杭州客見慣不怪,見到牡丹,也不過是微微眨了眨眼,就敢直視着牡丹坦然笑道:“在下不才,家中正好有一株玉腰樓,老母一直就想再尋一株金腰樓,湊成金玉滿堂。
這些年在下尋遍大江南北都不曾見過,隻聽人說隻有宮中才有,便來一運氣,哪成想果然運氣佳,竟然就遇到了。
”
牡丹搖頭微笑:“這金腰樓是我的陪嫁,不賣的。
”
“我那玉腰樓,在杭州之時,一朵花要值萬錢。
這金腰樓想來也不便宜。
”那人淡淡一笑,四處張望:“先看其他花。
”
一朵花要值萬錢?
這是故意抛餌呢,這人可不好糊弄。
牡丹便低聲同蔣長揚道:“你若是不感興趣,就不必陪着了,去做你的事情罷?
”
蔣長揚笑道:“我陪你。
”言罷朝那杭州客商行了一個禮:“還不曾請教過客人尊姓大名。
在下姓蔣名長揚,字成風。
”
那人一笑,回禮道:“是在下疏忽了,在下姓金,名不言,字寂默。
”
好古怪的名字,聽上去就無限蕭瑟。
這誰家給孩取名字,竟然這樣起的。
牡丹暗自嘀咕了一聲,前頭引:“客人請這邊走。
我這芳園目前也有上種花,其中拿得出手的名牡丹也有幾十種……”
金無言聚精會神地聽着,每走到一處總要停下來詳細問上許久,不光是對牡丹花感興趣,對石頭也感興趣。
竟然對那石頭的來曆種,價值俱都說得頭頭是道,盡顯精明本色。
這樣走走停停,一直走到中午時分,還沒完全遊完整個芳園,看完所有的牡丹花。
牡丹都覺得腳疼了,人也餓了,金無言還在興高采烈,一副全然不知疲累的樣。
蔣長揚便道:“此時已近午間,客人不如一同用些飯食,歇上一歇又再看如何?
”
段大娘人胖,又是常年在船上的,早就累得不行,聞言大喜,連聲贊同。
金無言呵呵一笑:“客随主便。
”
一行人往草亭中坐了,牡丹自去安排飯食,因不知金無言、段大娘的嗜好是什麼,先使貴去問了他們随行的小厮,又去同周八娘商量。
周八娘道:“既是江南人,自是愛吃魚蝦蟹,不過想來吃多了也膩。
不如就做些咱們的清淡家常菜,再加一個軟丁雪龍,一個幹鲙,米飯用上好的香粳好生焖将出來,保管他們喜歡。
”
牡丹聽得分外滿意,又叮囑取好酒好器皿,安置妥當,方才去陪客人。
段大娘聽說王夫人在,便主動提出要去拜見,考到秦娘與景王的關系,牡丹詢地看向蔣長揚,蔣長揚微微點頭。
牡丹這才領了段大娘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