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蔣長揚第二日傍晚便又去了朱國公府。
蕭雪溪一心想在自己當了小半個的頭一年裡出個樣來,花了十二分的力氣擺弄除夕家宴。
酒菜精緻自不必說,庭院裡燃起燎火,四處燈火通明,又弄了些色藝雙絕的歌姬來彈跳舞,好不熱鬧繁華。
老夫人覺着這一年多以來府裡多有晦氣,正應該這樣熱鬧一番才能沖沖晦氣,于是便大力支持,她喜歡,蔣重自然要跟着湊趣;蔣長義自不必說,他們夫妻如今就是穿了一條褲,共同進退,蕭雪溪要強勢出頭,他自然要跟進;杜夫人呢,雖沒人知道她在高興什麼,可她真的是十分高興;蔣長揚和牡丹是來過節的,不是來和誰吵架的,樂得吃頓輕松飯。
于是一家看着都是其樂融融,喜上眉梢的樣。
家宴未完,恕兒就給牡丹使眼色,表示驅傩的人群馬上就要來了。
牡丹坐不住,便朝蔣長揚使眼色。
蔣長揚便尋了個借口,準備帶她去看熱鬧。
蔣雲清可憐巴巴地看過來,牡丹便也心軟了,與她使了個眼色,各各尋借口躲了出去。
老夫人喝得多了些,有些糊塗了,不曾瞧見,蔣重看到了,睜隻眼閉隻眼。
多管閑事從來不是杜夫人愛做的事情,她隻管讓人扯着蕭雪溪一會兒問這,一會兒問那,纏得蕭雪溪沒機會躲懶。
于是這個家宴所有人都過得輕松舒服了,最累最憋氣的人就是蕭雪溪。
蔣長揚命人把馬車趕出去停靠在國公府門附近,衆人就在馬車裡頭看熱鬧。
過了盞茶的功夫,驅傩人笑鬧着過去了,蔣雲清看夠了熱鬧,歡天喜地:“托了大哥大嫂的福,我還是第一次看到這熱鬧。
”說着眼睛就停在街對面不動了,眼神有些驚慌。
牡丹往外瞟了一眼,隻見朱國公府附近立着四五個人,都在拉扯居中一個穿紅袍的人,低聲勸慰。
那人隻是直勾勾地看着國公府的大門,一動不動,仿佛周圍人都是木石一樣的存在。
那人分明是小四。
蔣長揚也看到了,便道:“約莫是随着驅傩的人看熱鬧,恰好到了這裡就犯了癡。
你們先回去,我去看看。
”言罷便下了車,讓人把車趕回去,他自己朝着小四去了。
小四身邊的跟随都認得他,見狀忙上前行禮問好說話,小四卻是面無表情地看了他一眼,聽到車響,迅速回頭看着馬車。
牡丹從簾縫裡看到小四直勾勾的看着這邊,覺着十分不自在。
蔣雲清是縮在馬車裡頭的,小四自然看不到蔣雲清,可是他卻朝這邊走過來了。
她有一種很奇異的感覺,仿佛小四就是知道蔣雲清在裡頭。
女眷的車豈能讓一個男人攔?
汾王府衆人連忙拉住小四,蔣長揚也擋在他前頭,不讓他過去。
小四眼睜睜看着馬車駛進國公府,使勁推了蔣長揚兩把,滿臉的焦急之色,衆人都以為他會暴起人,誰知卻沒有,他推不動蔣長揚後,就立在那裡一直目送馬車進了門。
蔣長揚請他進去,他也不理,一臉的沉思狀。
衆人賠笑,都請蔣長揚回去,不必管他,他癡勁兒醒過來,冷了乏了自然會回府。
蔣長揚本就是不想要他去攔車,免得扯出不必要的麻煩來,見狀也就吩咐了汾王府的下人幾句,自跟着馬車回了國公府。
牡丹見蔣長揚也跟進了門,方才回頭看向蔣雲清。
蔣雲清這幾個月以來,雖然不曾松口,可也不曾拒絕過汾王妃的邀請,她猜蔣雲清大抵也是出于生存壓力,可就不知道,蔣雲清最後的打算是什麼。
拒絕之于蔣雲清來說,是一件很困難的事情;可是接受,也同樣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情,總之,都是兩難。
蔣雲清垂着頭默默想心事,直到馬車快到中門了,她方才如夢初醒一般,低聲道:“嫂嫂,你覺得他是不是來找我的?
”她的臉上沒有尋常女提起這種事情的羞澀之情,而是冷靜嚴肅的表情,仿若在探讨一個術問題。
牡丹不知道該怎麼回答蔣雲清的問題。
因為她自己也不知道小四眼裡的世界是個什麼樣的世界,蔣雲清又是一個什麼樣的角色。
她知道小四不排斥蔣雲清,而且在這許多人中,唯獨對蔣雲清青眼有加,可是他是專程來找蔣雲清的麼?
是不是因為出于思?
她不确定。
蔣雲清卻牡丹回答,自顧自地用很肯定的語氣說:“我猜他一定是。
”她相信小四心裡眼裡是有她的,除此之外,她還能有什麼更好的出呢?
牡丹沉默着看了蔣雲清一回,低聲道:“大概。
”她猶豫片刻,終是道:“如果你實在不願意,汾王妃不會勉強你。
至于家裡,總還有其他辦法的。
”
蔣雲清輕輕歎了口氣,伸手扶住牡丹:“到中門了,嫂嫂下車吧。
”隻要老夫人、蔣重、杜夫人還在一日,就誰都幫不了她。
她不是牡丹,沒有那麼多的鬥志和堅韌的心性,嫁入汾王府,照顧小四,不求别的,隻求一世安穩和富足,妥當照顧雪姨娘的下半生,那是足夠了。
蔣長揚見她二人下了車,快步趕過來扶住牡丹:“明日要早起,都歇了罷。
”
蔣雲清輕輕搖頭,臉上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容:“我還要去見祖母。
我有事要和她說。
”她給蔣長揚和牡丹鄭重行了個禮,笑道:“大哥,大嫂,謝謝你們。
”然後挺着胸膛,穩穩當當地朝着老夫人的居處去了。
蔣長揚看她這樣也猜出了幾分,便問牡丹:“她和你說什麼了?
”
牡丹道:“她問我,小四是不是來找她的。
我還沒回答,她就說一定是。
”
蔣長揚聽她的語氣,知道她不忍,便道:“她既然這樣說,那便是都想好了的。
姻緣由天定,她和小四興許真是有緣。
況且這事兒誰也不知道是好還是壞,許多事情表面上看起來挺好,實際上卻不見得就好。
我覺着她是個有福氣的。
”
牡丹輕輕歎了口氣,扶着蔣長揚的手臂慢慢走回映雪堂。
果然二人盥洗才畢,外頭就傳來了消息,道是蔣重跑到外頭去把小四請進來了。
讓蔣長揚去陪客。
蔣長揚隻得吩咐牡丹先睡,他自己重新又穿戴好了衣物,往前頭去接待小四。
牡丹也是着實困了,悠悠就睡了過去。
一覺醒來,已然是到了點,裡裡外外都燈火通明,蔣長揚也起了身,正在穿戴。
牡丹趕緊起身穿衣盥洗,又再問蔣長揚,她前些日命人給他做的不怕跪可穿戴好了,這冷天冬地的,跪來跪去,也着實折磨人。
蔣長揚笑道:“好了,好了,你的帶過來了麼?
”
牡丹讓恕兒把一對熊皮護膝遞給他看:“有的。
”
蔣長揚便放了心,一邊正衣冠,一邊道:“昨日夜裡汾王府的長樂郡公過來接小四,就近把清娘和小四的親事說了。
過些日媒人就要上門。
”
他說的這個長樂郡公,是汾王第,小四的叔父,雖也是長輩,可是小四有生母在,還有祖父母在,怎會輪到他一個叔父來做主?
牡丹把手裡的粉撲放下,訝異道:“這麼急?
怎會和他說?
”會不會國公府表現得那個了,蔣雲清過去受其他人的歧視欺負?
蔣長揚歎道:“你想不明白了?
汾王府早就盤算了許久的,無時無刻不在等着機會。
不然這次随便派個體面的大管事或是年輕這一輩中的誰來都行,怎會特是長樂郡公來接他?
分明就是來試探的。
小四這樣,人家不想等了。
”
牡丹對着鏡端正自己頭上的花钿:“那皆大歡喜了吧?
”
蔣長揚挑了挑眉:“豈止是皆大歡喜?
簡直就是笑得合不攏嘴。
”他目不轉睛地盯着按大妝的牡丹看了一回,輕笑道:“沒想到你盛裝之後别有一番風味。
”正是一朵富麗端莊到了緻的牡丹花,耀眼得很。
牡丹便喜滋滋地拉着他問:“是不是挺好看的?
”
蔣長揚便笑:“如果肚小點更好看。
”
牡丹了他一把,磨着牙道:“你當心别長胖,否則比我還難看。
”
卻見林媽媽從外頭疾步進來道:“老夫人命人來催了。
”
蕭雪溪天不亮就蔣長義從溫暖的被窩裡拖了起來,伺候他穿衣盥洗,又與他一同到門口送要去參加朝賀的男人和女人們,心裡十分不平衡。
她先看着蔣長揚身上的深绯色朝服,銀魚袋,再看着蔣長義的綠色袍沒魚袋,心裡已是非常酸楚。
回頭又看到按大妝的牡丹,更是又嫉妒又痛恨,隻恨老天爺不公平,讓這樣的一個女壓在她頭上。
蔣長義看在眼裡,隻作不知她心裡難受,還與她低聲誇贊牡丹:“大嫂這般裝扮真是好看。
”蕭雪溪被他刺得心裡滴血。
偏生杜夫人還十分溫和地拉着她的手道:“我們都要去朝賀,就留你在家,你要多辛苦了。
”
全家都去了,隻剩她一個。
就是那個小庶女蔣雲清,一嫁過去興許就能有诰命的,還是隻剩她一個。
蕭雪溪的眼淚差點沒掉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