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暢口裡說給大家留體面,帶了那幾個男人就走,其實根本就沒打算走。
不借着這個機會把事情做實在了,過後還怎麼談價錢?
再說成功的勒索,要在合理的範圍内才能達成,如果超出對方的能力水平太多,明顯就是做不成,所以他也并不敢把魏王府逼得太急了。
他隻是命人把幾個“奸夫”赤條條地被綁了扔到第二重院裡去曬太陽,他自己則帶了人到水邊樹蔭下賞景納涼去了。
納着涼喝着茶,卻又使人來和魏王二子道:“聽說前些日子有人給聖上進言,道是如今民間不貞不孝之風愈烈,建議朝廷作表率,怕是要抓幾個典型……”
這并非空穴來風,确有此事。
魏王二子自知此事理虧,也沒法子趕他走或是反駁,自家又是做不了主的,便派了人回魏王府去送信,問府裡的意思。
清華郡主在侍女的幫助下抖抖索索地把衣服穿了,勉強整理出個人樣來,就挨了魏王二子幾個大耳刮子,罵道:“魏王府的臉都被你給丢幹淨了。
你怎麼不去死!
”
清華郡主忍住恥辱,哭道:“難道那些個公主們就是幹淨的?
仁惠公主還把情夫的娘當成正經婆婆伺候呢。
不過是她們有人撐腰,沒人敢欺負她們罷了。
”她現成的例子還有好多,誰誰不也是自己養着兩個美少年,也送了驸馬兩個美人的麼?
怎麼到了她這裡,她就該死了?
魏王二子氣得沒話可說。
人家不管怎麼做,那都是沒叫人給抓着把柄,也沒放到台面上來啊?
有誰給丈夫帶着娘家人一起抓着奸了?
沒有!
隻有她,還是一女四男。
要命啊。
但這時和她上品德教育課明顯不是時候,魏王二子忍了又忍,道:“還扯這些作甚?
已然到了這個地步,沒有餘地了。
劉子舒斷然是不會再忍耐下去的,如果不依得他,最後難免要驚動宮中那一位。
到那時,抓你做了典型整治,全家都要受牽連。
”
一子落錯滿盤皆輸,哭也沒用。
清華郡主收了淚,靜靜地道:“他一直待我都不好,一直想盡法子折磨我,他這些作為都是騙人的,就這樣便宜了他,我不服。
”一定是誰出賣了她,不然劉暢怎會知道自己這個時候在這裡?
等她查出來,她一定要把那個人挫骨揚灰!
“那你要如何?
”魏王二子有些不耐煩了,“你不說你要怎樣,我怎麼和他談?
”
清華怔怔地看着窗外,窗外陽光燦爛,卻已經不能再照在她的身上,她要如何?
她想要很多,但現在最想要的就是讓劉暢死。
但是能不能呢?
不能。
她早就看出來了,隻有她對家中有用,她才有選擇的權力,一個對家庭沒有任何作用,還會給家裡帶來麻煩的人,無論男女,都是沒有任何價值的。
她冷靜地做了選擇:“讓他還我的錢,其他你們自己談。
我還希望,别放過劉子舒。
他是匹吃人不吐骨頭渣子的餓狼,就算是你們不對付他,他總有一日也會對付你們的。
”
魏王二子沒有說話,看了她一回,輕輕歎了口氣。
不用她提醒,隻要有機會,魏王府也是不會放過劉暢的。
隻是清華麼,劉家回不去了,魏王府也回不去了,最終的結果就是一個小院子養病幽禁到死。
将近一個時辰後,魏王府派了一個頭發都花白了的老嬷嬷來,目不斜視地從那四個奄奄一息的男子身邊走過,也不和劉暢打招呼,徑直入了内。
劉暢認得那是魏王妃的心腹,也心知這事兒除了剛好碰上的魏王二子外,其他人是斷然不會親自出面的。
便坐在樹蔭下,穩穩當當地等着裡頭傳完話,再通知他。
這次倒是沒讓他等多久,魏王二子很快就出來和他談條件了。
魏王府要面子,不要這事兒張揚出去,劉暢要的是徹底擺脫清華,婚姻自由。
于是,雙方一緻認定,清華之所以會有這種超乎尋常的舉止,是因為得了失心瘋。
為了不耽擱劉暢,不拖累劉家,由魏王府出面禀告宮中,二人和離,以後嫁娶各不相幹。
清華的嫁妝全數歸還,劉暢還大方地把他給清華的聘禮也悉數給了清華做醫藥費。
但隻是,清華的嫁妝竟然少得出乎人的意料,她隻剩下無數華服钗環罷了。
至于那四個奸夫麼?
他們不該再活在這世上。
事情談完,各回各家。
劉暢回頭看了一眼清華緊閉的房門,覺得大快人心,一個纏繞他多年的噩夢終于解決了!
可是隻快樂不過一瞬間,他就突然覺得很累,很沒意思,原來人生不過如此。
第二日,魏王府的人把清華的東西悉數搬了個幹幹淨淨,并告知他,清華的病很重,已經送到骊山附近的一個小莊子養病去了。
又過得兩日,兩家人手續交割清楚,戚夫人歡喜得要命,立刻謀劃着要給劉暢另說一門好親,問他心中可有所想,她一定想法子替他促成。
劉暢卻淡淡地道:“随便吧。
”隻要魏王府一日不倒,他就休想說着好親。
急什麼?
急了也白急。
戚夫人重新掌握了大權,生命活力也重新回到了她的身上,便張羅着要整修房子,又要給劉暢添人,最好是在新婦進門前,先添兩個良妾,傳宗接代是大事——她被一支獨大的清華給吓怕了,人還未進門就想着要怎麼壓制。
劉暢有些厭煩,便道:“先把玉兒和姣娘接回來罷。
您要是無事,就把姣娘放在身邊親自教養,将來她才好說一門好親。
”
戚夫人應了,猶自不肯收手,劉暢便道:“聽說老爺子的外室生了個兒子,到底是咱們家的骨血,也接回來吧。
成日放在外頭,不像話。
”
“這條老狗!
老沒良心的。
他怎麼不去死!
”戚夫人目瞪口呆,接着就要死要活,倒是沒心思去管他的事情了。
劉暢淡淡地道:“你怕什麼?
這份家業都是我掙下的,還怕他能和我争了什麼去?
就這樣定了,先讓人收拾出房子來,明日我就派人去接回來。
”
“你這個小沒良心的!
怎麼幫着外人對付我?
既然知道,為何不早些告訴我?
非得孽種生下來了才說?
你這是故意要氣死我。
”戚夫人哭得肝腸寸斷。
“男人三妻四妾實屬正常。
”劉暢瞥了她一眼:“母親不願意?
”以後他的事情他要自己做主,誰也休想再替他做主。
盡管從前她也經常這樣勸牡丹的,可是落到自己身上戚夫人自然不願意,誰願意眼裡心裡天天戳着一顆刺?
除非是瘋了。
劉暢便體貼地道:“那我就不讓人去接了。
您呢,也别多管這件事,就讓人好好養着他。
咱家裡隻有我一個人,做起事情來總是覺得費力,将來他若是長成了,能夠給我搭把手也是好的。
”這話未必是真心,但不期然地,他的腦海裡閃現出何家幾兄弟來。
戚夫人猶自不肯,劉暢不耐煩了,“我的事情你少管!
好好享你的福!
難不成你還想過從前那種日子?
”言畢拂袖而去,這件事做完了,他還有正事要做呢。
“公子爺,咱們去哪兒?
”秋實小心翼翼地服侍着劉暢上了馬,偷眼觑着他的神情,有些拿不準他現在到底在想什麼。
按理忍了這麼久,布置了這麼久,終于順利收網,他重新得了自由身,應該高興才是,怎麼還是這樣一副陰晴不定的樣子?
真是奇怪呀。
轉念一想,誰戴了綠帽子會高興呢?
秋實也就萬分同情劉暢了,服侍得越發謹慎不提。
“去招福寺。
”劉暢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崇義坊的招福寺,是劉家長期供奉的,因此劉暢剛一入寺,就有知客僧笑吟吟地迎了上來。
劉暢也不與他廢話,指了指秋實手裡提着的食盒,道:“我來看我那個朋友。
”
知客僧親自引他入了後寺,三拐兩拐,進了個幽靜的小院子,取鑰開門,放他主仆二人進去,又親自落了鎖,命一個小沙彌在外守着不提。
秋實輕輕敲擊了幾下門,許久,裡頭方有人低聲道:“誰?
”
“是我。
”秋實咳了一聲。
吱呀一聲輕響,門被打開,一股不新鮮的味道撲鼻而來,劉暢皺了皺眉,從袖中掏出一方潔白芬芳的絲帕掩住了口鼻,眯着眼睛往裡望去。
一個年齡與秋實差不多大小的小厮從裡頭走出來,笑得眯了眼,給劉暢磕頭:“小人長壽給公子爺請安。
”
劉暢“嗯”了一聲,朝着裡頭擡了擡下巴:“怎樣?
”
長壽小聲道:“還好,安安靜靜的,整日該吃就吃,該睡就睡,然後一直不停地寫,再就是問您什麼時候來。
昨日半夜才睡,這會兒還睡着呢。
要不要小的去把他喚醒?
”
“不用。
你和秋實把這些酒菜布置好。
”劉暢在門口站了一會兒,确認屋子裡那股不新鮮的味道散去後,方才擡腳進了門。
這房共分兩層,蔣長義住的是裡頭那間,劉暢徑自打起了青布簾子,擡眼往裡看去。
但見靠牆一張小小的僧床上,蔣長義蜷成一團睡在上頭,臉色蒼白,眉毛緊緊鎖着,看上去無限愁苦。
劉暢默默想了一會兒,輕輕咳嗽了一聲。
蔣長義猶如一隻受了驚的兔子,猛地坐起來,驚慌失措地朝他看過來,看清楚是他,方才重重歎了口氣:“是你。
我等你好些天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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