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的百姓們都散得差不多了,霍嬛還撐着傘站在街邊。
直到宮裡來人向北夏那邊傳了楚君的話以後,她才終于确定今日他是不會來了,再等也等不到他,便隻能回家去。
今日他沒來迎接北夏的和親貴女,霍嬛也不知自己是該松一口氣還是該提一口氣。
她隻知錯過了今日的機會,下一次又不知道是什麼時候才有可能會見到他。
以前沒覺得,原來想見他一見這麼難啊。
以前都是他願意讓她見,而今他還會願意嗎?
那廂,孫雨意在馬車裡聽到了楚君派人傳來的答複,幾乎揉碎了手裡的帕子。
她十分氣惱,那人從前就是如此,從來不考慮别人的感受,甚至連讓他做一做表面工夫他都不願意。
好歹她也是千裡迢迢到大楚來和親的,即将成為他身邊的人,讓他出面打個招呼有這麼難嗎?
北夏使臣也唉聲歎氣,有使臣向孫雨意道:“這都到了城門口了,孫小姐又何必使一時意氣。
”
孫雨意嘴上道:“難道這不是兩國和親應該有的禮遇嗎?
”
使臣愁着臉苦口婆心道:“孫丞相是不是沒有告訴過孫小姐,原本大楚不必要與我們和親,孫小姐既一心想入大楚,就該忍一忍。
”
孫雨意嘴上不服軟,可心裡怎麼不懊悔,這下她都下不來台了,要怎麼辦?
她要是再顧及自己的自尊,難道要繼續在這城門口等下去嗎?
另有使臣歎道:“事已至此,多說無益,再待下去就該天黑了,且先進城安頓下來吧。
”
最終孫雨意磨蹭了半晌,終于才點頭先進城。
不然今晚晾在這裡,還真成笑話了。
北夏的隊伍進城之際,頗有些灰溜溜之感。
不過今日這事,能讓京中百姓們津津樂道足足好些天。
一時間茶樓酒肆裡都在傳論,還真如孫雨意的願,她一來便出名了。
孫雨意在别館裡休整兩日,阻止不了外面的消息往别館裡傳,她的侍女都聽見别館裡伺候的丫鬟們私下裡讨論這些事。
丫鬟毫無疑問捱了罰,大楚這邊就将丫鬟撤走了,送了些個小厮來伺候。
孫雨意原以為,她這麼遠來和親,理應會像當年瑞王從北夏來聯姻一般,大楚這邊會準備隆重的成親禮。
她在來之前,早就在北夏那邊打聽清楚了,當年瑞王可是一到大楚便舉行典禮然後入宮的。
而她在别館休整兩日後,大楚卻絲毫沒有動靜,甚至沒聽說宮中籌備過典禮。
孫雨意差人詢問,才有禮官回複,道是宮中将設宴,等使臣休息好以後,便入宮參加宮宴。
孫雨意不滿這個答複,請禮官到别館來,親口問道:“此次兩國和親,大楚就隻是設宴嗎?
”
禮官客氣答道:“一切楚君自有安排。
”
孫雨意神色微冷,道:“我倒是想問問楚君,打從我北夏的使臣來楚,處處遭到冷待,楚君就是這樣安排的嗎?
”
禮官道:“大楚一直是按照既定的兩國邦交之儀相待,朝中也一直有禮部大臣在與貴國使臣聯絡,小姐若有疑問,請先與貴國的使臣确認過後再說吧。
”
禮官才走,孫雨意立即召了使臣前來詢問。
使臣道:“小姐稍安勿躁,此事我等也向大楚問過,他們說在宮宴上再安排小姐的事。
”
孫雨意聞言這才平了平心氣,點點頭。
橫豎宮宴上也能見到楚君。
待到宮宴這晚,孫雨意盛裝打扮出席。
一入大殿落座,她的目光便不由自主地落在那殿首上方的位置上。
位置是空的,他還沒有來。
但她知道,這次他肯定會來的。
後來随着大殿門口一聲高呼“皇上駕到”,殿上所有人起身大禮相迎,孫雨意亦跟着起身,直直朝殿門望去。
片刻,便有一抹身影擡腳踏入殿中。
他着明黃衣袍,玉冠束發,身姿修挺,面容溫淡。
給人一種好接近卻又不敢随意接近的感覺。
上次一别,已是數年。
孫雨意看着殿中走來的人,一時都挪不開眼。
他早已是成年男子的模樣了,徹底褪去了少年感,舉手投足都透着一種為君者的成熟穩重。
而且楚君容貌,外面傳言一點不虛。
這男人長得極好看,比當年的少年還要吸人眼球。
孫雨意這視線一投出去,後來就再也沒收回來過。
她看着他一步步拾級而上,看着他在那龍椅上落座,又看着他與群臣說話,聲音如松聲石泉一般幹淨又好聽。
一向高高在上的貴女,自己都沒意識到,自己是在用一種仰望的姿态看着那個人。
不愧是她喜歡的,也值得她一追逐就是這麼多年。
這世上其他男人她都看不起,她看上的就得是這般舉世無雙的男子,也隻有這樣的男子才配與她并肩而行。
隻是她望了這麼久,也沒能得他回顧一眼。
後來聽見他親口說起和親一事,并且他親口稱呼她一聲“孫家小姐”,孫雨意意識到是在說自己,她才稍稍回了回神。
論起如何安頓她,殿上的臣子妻眷們都不由豎起了耳朵,等着楚君發話。
蘇羨詢問道:“翰林院學士駱卿來了嗎?
”
一名年輕人從殿上偏後一些的位置站起來,揖道:“微臣在。
”
蘇羨便與北夏諸使臣說道:“駱學士是朕大楚今年的科舉魁首,此人才華橫溢,出類拔萃,是朝廷的棟梁之材。
“而孫家小姐,據說是北夏的第一才女,亦是才藝雙馨不可多得,今北夏與大楚聯姻,二人郎才女貌天作之合,也使大楚與北夏情誼更近一步。
”
孫雨意腦子嗡的一下,一片空白,以至于後面說了些什麼她全然不知。
她上血色也一點點褪了下去,面容蒼白。
他什麼意思?
一個小小的翰林學士就把她打發了?
這就是他對自己的安排?
北夏使臣也完全沒想到,一時間面面相觑,都找不到言語來反駁。
還是孫雨意自己站出來,出聲道:“楚君這是何意?
我從北夏來與楚君和親,結果楚君卻把我指給一個小小的翰林學士?
”
蘇羨道:“孫小姐乃北夏孫丞相之女,金枝玉葉,而駱卿乃狀元榜首,官居四品,将來前程錦繡,孫小姐配他理應般配。
”
孫雨意一聽,連日來心裡壓着的氣性一下子就上來了,冷聲道:“自古以來兩國和親嫁的不是天子就是皇親貴胄,恕我還從未聽說過跟個四品官員和親的!
楚君這是在羞辱我嗎?
”
蘇羨聞言一副講道理的形容,道:“照孫小姐這麼說,那自古以來和親娶的不是公主就是宗室之女,北夏讓孫小姐來又是何意?
”
孫雨意道:“那是因為我北夏不論皇親還是宗室,都沒有合适的人選,至于為什麼想必楚君心裡明白。
”
蘇羨道:“朕明白。
既然北夏一心和親,大楚也沒有多餘的皇親貴胄,朕隻能另做安排。
讓朕大楚的狀元郎跟孫小姐聯姻,委屈孫小姐了?
”
孫雨意氣得眼都紅了,道:“難道楚君不是大楚的皇親貴胄嗎,又何需得别人?
”
蘇羨道:“朕倒是不願意。
孫小姐如看不上駱卿,還有科舉的榜眼探花可以選。
”
殿上所有視線都齊刷刷朝孫雨意聚來,讓她覺得今時今日,自己就像個笑話,亦是像隻猴子,任由旁觀的人用輕蔑取笑的态度看待她。
這種折辱當年她承受過一次而今還要承受第二次,而且還都是同一個人造成的。
孫雨意臉色蒼白過後又因為懊惱憤懑而憋紅,咬着牙道:“你不要太過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