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7章 你就不知道輕點兒?
蘇折回到自己的房門前,打開了門,略一思忖,又關上了門。
但他自己卻沒有進到房中去,而是轉頭便往院外走。
和回來時不一樣,他刻意收斂聲息,腳步聲輕到若有若無,到沈娴無法聽見的程度。
在天亮之前的黎明,這段時間最是清冷。
蘇折一身黑衣,翩然行走在越來越薄的夜色中。
那兩袖清風,仿若不沾塵世污穢,不惹凡間煙火,與夜色融合在了一起。
街上寂寥而冷清,街邊草木覆蓋着一層薄薄的霜花,這個時候還無人來打破這份甯靜。
蘇折去到最為繁華的那條街,在秋澇洪荒到來之前,這裡絲綢買賣也最是興盛。
整個一條街上,綢緞莊、成衣鋪,多如牛毛。
隻不過現如今大多凋零了去,又無生意上門,隻好都關門歇業。
蘇折站在整條街最大的成衣鋪子前,敲響了門。
這個時辰,就算這店鋪的後院裡還住着主人家,也約摸還在睡夢中吧。
所以蘇折敲了許久都沒人應。
他便隻好微挑了眉梢,随手撐在門扉上,略略一使力,便震開了裡面的鎖闩。
蘇折推門施施然走了進去。
店鋪裡還有挂着不少的新衣做展示,蘇折淡淡掃了一眼,面上神情很寡淡。
待那後院的主人家聽到響動,端着燭台遲遲出來時,看見蘇折站在他的店鋪裡,吓得差點把燭台抖到了地上去。
男主人惶恐地問:“你、你是怎麼進來的?
”
蘇折道:“我敲了許久的門,無人應,隻好自作主張進來了。
”
男主人一瞅門上的鎖,門栓斷成了兩半截,鎖也壞了,不由越發?然。
這人不動聲色,就能輕巧弄壞他門上的兩道鎖,而且還這般若無其事的樣子,多半是個厲害人物。
可既然這麼厲害,不去搶錢莊,來他這個成衣店做什麼呀!
男主人驚懼道:“雖、雖然現在生意差,但、但但我告訴你,私闖民宅官府也是要管的!
你你你速速離去,我權且不咎,可你要是亂來,我就要報官了!
”
說罷男主人趕緊跑去抓了一根木棍抱在手上,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又喝道:“你快走聽到沒有!
”
蘇折看着他一系列舉動,默然片刻,道:“我是來買衣服的。
”
男主人顯然不信:“來買衣服你還撞壞我店裡的門!
”
“我見沒人應,不确定裡面是否有人。
”
男主人還是不信:“可現在是什麼時辰,天還沒亮呢,你來買衣服?
!
”
蘇折回答得理所當然:“嗯。
”
男主人一噎,上下打量他,見他确實不是那麼兇神惡煞的樣子,回頭一想,這成衣店除了無人問津的衣服,也沒什麼好搶的。
于是他耐着性子道:“那你想買什麼衣服?
”
蘇折袖擺往櫃台上拂過,一錠銀子便落在了櫃台上。
男主人一見那銀子,眼神兒亮了亮,心想看來他真是來買衣服的。
遂他放下了棍子,賠了賠笑臉,道:“看來還真是個誤會,眼下雖然不景氣,但我們店裡的衣服可都是樣式最齊的,客官看看可有哪件入眼的?
”
說着男主人還殷勤地帶着蘇折往男子成衣區看了看,眼神量着蘇折的身量尺寸,給他推薦樣式。
不想蘇折卻看也不多看一眼,道:“我是來買女子穿的。
”
雖然一個男人天不亮就來買衣服,還是買女子衣服,會很奇怪。
可是他已經付了錢,反正店裡還壓着這麼多新衣,能賣一件也是一件。
但女子穿的衣服男主人可不懂,于是便去叫了内院的老闆娘出來。
老闆娘睡眼惺忪的,可一看見蘇折,頓時就精神了,熟絡地上前迎客道:“公子是要買衣給誰穿呐?
”
蘇折想了想,道:“給我夫人穿。
”
老闆娘掩唇笑道:“那夫人還真是好福氣。
正巧,我這店裡女子裙裳多得是,容公子慢慢挑。
不知公子可有什麼中意的款式?
”
蘇折說了他的要求,“高襟立領,素一點的即可。
”
“那不知夫人的身量尺寸多少?
”
蘇折将尺寸一一報了出來,由老闆娘照着條件給他挑新衣。
待蘇折出店鋪時,灰白色的天光将街道照得漸亮。
今日,城守一死的消息傳出來,城裡必然會大亂一番。
沈娴不敢久睡,晨時起身,揉了揉還有些發沉的腦袋,回想起昨天晚上發生的事,第一時間下床去端了銅鏡來,抻長了脖子照照自己。
這一次的吻痕比上一次還深,光後半夜裡抹了一次藥,眼下根本沒徹底消除。
隻要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怎麼回事。
沈娴一大早,心跳就有些不正常,長長籲了一口氣,有點郁悶自己這樣的反應。
她現在應該沮喪一下,吻痕沒消出門會讓人看笑話,而不是一大早就抑制不住地想起蘇折。
沈娴放下鏡子,又回頭看了看昨夜脫下來散落在屏風旁的紅色抹胸長裙,若要是這别苑裡的衣裳全是這般抹胸的樣式,那她是無論如何也遮不住了。
沈娴坐在妝台前,瞅着妝台上擺放的胭脂水粉,這古代的化妝産品可不比現代,沒有一樣是可以完美遮瑕的。
這時蘇折在門外輕叩兩下房門,問:“阿娴,起了?
”
沈娴随口就道:“沒起。
”
“應是起了,我聽見你房裡的動靜了。
”
沈娴把胭脂水粉一推,便起身去開門。
她一身單薄寝衣站在門框裡,看着門外的蘇折,抿唇道:“你既知道我起身了還問,不是多此一舉麼。
”
蘇折垂着眼簾,視線往她頸項上看了一下。
沈娴又道:“你看甚,明知昨晚是演戲,你就不曉得輕點兒?
”
一時腦熱,話一脫口而出,不待蘇折回應,她自己反應過來,就先紅了耳根。
蘇折眼裡有缱绻,道:“是我一時入戲太深。
昨天我回來得晚,藥也抹得晚,想來今早也無法全消。
”
他把一身杏色長裙捧到沈娴眼前,那繡着纏枝花紋的高襟立領也疊得整整齊齊,讓沈娴見之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