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2章 方寸大亂
原本說好的幾天之内将這事解決,江詞想送個丫鬟去别的府邸,也是輕而易舉的事。
随從一連給阿念找了好幾家,可最後阿念都沒去成。
江詞本來就忙,隔了些日偶爾想起,問起此事,才知阿念竟然還在那小院裡。
江詞打馬回家途中,便順道去那小院看了看。
阿念見他來,非常高興,連忙邀請江詞進來,道:“公子,今晚留下來吃飯吧,我新學會了好幾個菜,今晚正要試試呢。
”
江詞聽随從說,找的府邸看在江詞的面兒上本來挺樂意收一個可憐姑娘家做丫鬟的,說都說好了,可臨了要麼是阿念根本沒去府邸報到,要麼是去了兩日就又回來了。
眼下江詞問起她原因,阿念就垂着頭,緊緊撚着自己的衣角,無措又委屈的模樣。
江詞道:“好的人家都給你找遍了,你又不去,不給你找吧,你又說生存不下去,現在你到底想幹什麼呢?
”
阿念擡了擡頭,紅着眼眶看了看他,眼眶裡全是淚。
江詞頓了頓,因着她的模樣,到底有些心軟,道:“我隻是問你,你别哭。
”
話一出口,阿念更加委屈了,一串淚珠子滾落下來。
搞得江詞反而不知所措了,像個欺負她的大惡人一樣。
江詞道:“你别哭了。
”
阿念哽咽着,跪在他面前,道:“我雖坎坷,但也是有尊嚴的。
若隻是為了有一口飯吃,又怎願意低聲下氣做奴婢,我隻是感念公子救命之恩,隻願意給公子為奴為婢罷了。
”
她擡起淚眼,凄楚至極,“結果公子卻要送去是别家做下人,我到底卑微,一番心意就活該被公子這般踐踏麼?
”
江詞吓了吓,道:“沒你說的這麼嚴重。
你要是不願意你說就是了,沒人逼你去做奴婢。
我就更不需要你做個什麼了。
”
阿念隻是哭。
江詞又道:“好了,你不要哭了,不想去不去就是了。
”
阿念惶然道:“公子是不是要趕我走啊?
”
江詞想着,這會兒放她出去還不是讓她自生自滅,遂道:“不趕你,等你想好做什麼了以後再說行了吧。
”
阿念忙擦了擦眼淚謝過他,又滿含期待地問:“公子今晚留下來吃飯麼,我這就去做。
”
江詞道:“不用了,我回家吃。
”
他沒耽擱,出門就打馬離去了。
阿念倚在院門邊,望着他的背影走了老遠,轉出巷口就不見了。
後來阿念想再時常能見江詞一面卻是難,一是江詞公務繁忙,二是他一忙完外面的事情就想着回家。
所以即便阿念苦苦哀求随從給傳個話,江詞覺得沒有必要去見她,又沒有什麼必須要他處理的事情,便置之不理。
江詞回到家裡,一家人吃罷晚飯,然後他與謝芫兒便一起回後院。
謝芫兒進佛堂裡修行,江詞就在院中練功。
他心裡有事,在院裡狠練一氣,滿身大汗,回頭看見佛堂裡溢出溫和的光,他的眼神卻沒法和以往一樣輕松。
他想和她說說話,但有時候話到了嘴邊,卻不知道怎麼開口。
他看了兩眼佛堂裡虛掩着的房門,又回過頭去繼續練功。
謝芫兒晚間修行畢後回到房裡不久,江詞就沖完澡渾身清潤地回來,兩人心平氣和地就寝。
躺下良久,江詞轉頭看她時,見她平躺着,閉着眼,似已安然入睡。
這日江詞在營裡忙完準備回家,随從甚是苦惱地到他跟前,禀道:“大公子,那個阿念姑娘”
江詞一聽就有些不耐煩,道:“她又怎麼了?
”
随從道:“公子一直不得空見她,她說想最後再見一見公子,便與公子辭别,再不想着見公子了。
”
江詞道:“她願意另謀出路了?
早該如此,老在那裡待着也不是辦法。
”
遂從營地裡出來,江詞先打馬去了那座小院。
小院巷子裡靜悄悄的,馬蹄聲一至,顯得格外醒耳。
江詞到院門前翻身下馬,敲了敲院門,沒人應不說,他發現院門還是虛掩着的,他一敲就開了。
江詞推了推門往裡瞧去,見院落裡也沒人,便喚道:“阿念?
”
堂上的門也開着,就一間卧室房門虛虛攏着,裡面傳來一點動靜。
他進了小院,循着動靜走到房門邊,又喚了一聲,還是沒答應,便稍稍推了推房門,往裡再看了一眼。
然而這一看,江詞臉色大變,當即奪門而入。
房門哐地一聲被撞開,隻見裡面橫梁上豎着一條绫,姑娘正挂在绫上,輕輕地抽動了一下腿。
這一切,對于江詞來說,就是噩夢重現。
“枳子”
含糊地呢喃了一聲,他掠上前,抱住她的腿,有些抑制不住顫抖地将她從绫上取下來,緊緊抱在懷裡,“對不起,對不起”
阿念瞠着眼,眼淚一串一串地往外湧,聽見江詞不停地叫着另一個人的名字,不停地道着歉。
她緩過勁兒來,委屈至極地嗚咽出聲。
江詞捧着她的臉,俨然是在看另一個人,他眼眶紅了,又氣又急,卻也滿是惶然無措,道:“為什麼要想不開?
隻要活着,有什麼是不能解決的?
你還有我,我不會離開你的,可你為什麼要離開我?
”
阿念愣愣的,眼淚隻顧往外冒。
她淚眼汪汪,同樣是無措,又可憐無辜地看向江詞身後的門邊。
不想謝芫兒就在他後一步也來了。
她在小巷裡看見江詞的馬,知道江詞在這裡,她聽見江詞的話語聲,快步到門邊來一看,正好就看見了這一幕。
那字字在耳,随行的花枝又驚又替自家主子難過,正要開口,被謝芫兒阻止。
謝芫兒便在門邊安靜地看着他抱起阿念快步走去放在床上。
江詞的随從也在門外,絲毫沒料到會是這種狀況,一時也是着急。
謝芫兒便心平氣和地吩咐随從道:“快去請大夫來吧。
”
随從得令,立馬就去了。
江詞聽見說話聲,轉過頭來,方才看見謝芫兒,不由得一頓。
他再回頭看看阿念,這才突然醒過神來。
方才那一幕,是他的夢魇。
現實與夢魇重合,他恍以為回到了親眼看見枳子自缢的那時候。
可眼下,這人不是她,隻是有兩分像她。
是他一時恍惚,才方寸大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