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6章 身在局中而不知
顧瑤在外面和來羨、阿福追逐打鬧了一會兒,回頭發現她哥哥出來了。
于是顧瑤當即滾了一個碩大的雪球不管不顧就朝顧祯砸了過去。
雪球在顧祯身上被砸個稀碎,顧瑤在不遠處笑得前仰後合。
再後來,子夜了。
謝玧在檐下站了許久,終于還是頓了頓,轉身往内殿走去。
顧瑤眼角的餘光一直留意着他,見他走了,反倒更加鬧騰,吸引了在場所有人的注意。
來羨卻是發現了,也邁着步子往殿裡面走。
它知道謝玧不會傷害小意兒,但是如果小意兒醒着,想必也希望和謝玧避嫌吧。
來羨一邊覺得它還是去看着點好,一邊又覺得自己實在是管得太多。
到現在居然幫大魔頭看起老婆來。
誰讓走之前大魔頭私下裡交代過它呢,不能讓對小意兒有非分之想的野男人近她的身。
來羨也不是非得聽大魔頭的,但是它得為江意着想啊。
她一心都在蘇薄身上,哪還能喜歡旁人趁她睡着的時候靠近。
結果才剛走到甬道,怎想顧瑤後腳就追了上來,一把将它抱住,不準它走了。
來羨大可以傳音給江意叫醒她,隻是從甬道裡的角度正好可以看見昏黃的燈火中,她安然地睡在椅子上;來羨知道路上有多趕,好不容易得片刻安睡,它又怎麼忍心吵醒她。
它看見謝玧隻是在她旁邊的座椅上坐下,然後靜靜地看着她,除此以外再無其他。
謝玧怕吵醒她,連呼吸都放得很輕。
多日不見,他就隻是想多看看。
她消瘦得厲害。
盡管很清楚,她來去奔波是為了别的男人,可他仍舊是有些心疼。
中途,他擡了擡手,指節素白溫潤,想去撫她臉頰邊的一縷微散的頭發。
來羨想着,他要真敢碰,它立馬就叫醒江意。
但最終,他的手指也隻是停頓在半空中,仿佛已經碰到了她的發絲一般,手指虛晃着描摹出替她攏發的動作。
來羨和顧瑤都是旁觀者,看得清清楚楚,他眼底裡的情深。
顧瑤沒有了之前在外面笑鬧的那股勁兒,安安靜靜地看着,忽而聲音輕得若有若無,自言自語道:“我今天第一次看見,他的笑,他的眼神,可以因為一個人,變得這麼鮮活。
”
她說:“以前,我覺得他就好像住在雪山巅上的神仙,看起來笑着,可實際上卻清冷着;看起來就在眼前,可實際上卻遠在天邊。
”
來羨不禁擡頭看向顧瑤,頓了頓。
她的眼神,何嘗不是如此。
大概就是身在局中,才稀裡糊塗。
随後顧祯進來,看見阿瑤這樣遙遙望着内間的謝玧,面容微沉,過來把阿瑤帶了出去。
顧瑤丁點沒掙紮,任由顧祯牽着她往外走。
她隻回頭再看了一眼,蓦地有些茫然。
明明心裡為謝玧感到高興,卻好像又感到有些些難過。
顧瑤一走,來羨就自由了。
它甩甩尾巴,往内室走去,橫在謝玧和江意中間,守了江意半夜。
翌日,顧瑤扮作江意的小兵,緊緊跟在江意後面,伴太子尊駕動身離開皇陵。
這個新年才剛開始,原本應該休朝的朝堂上就争執不休。
大将軍之前奉命去接太子回朝,結果一回京都,就被參上一本硬闖皇陵之罪。
這次劉斐一心想去抓太子的錯處,沒想到什麼都沒撈着,自己還陷入了風波裡。
就鎮西侯殺的他的那些手下,被冠上個闖陵亂賊的名頭,他還有口難辯。
畢竟之前他以為太子在山上一定有貓膩,硬闖上去說不定還能抓個當場,到時候他的行為也就會被大而化小了。
結果最後偷雞不成蝕把米。
皇帝頗為震怒。
雖說他準許劉斐去接太子,可沒準許他硬闖皇陵。
對此劉斐的解釋是他在山下等了數日都未得見到太子,他有皇命在身,可太子仍是阻他上山,故他恐山上有變故,才硬上山去。
東宮一幫屬臣可不會輕易揭過,事實是他最後上山去非但沒發現什麼變故,還攪擾了皇室祖宗的清靜,壞了皇陵的規矩。
最終皇帝把劉斐暫停職代辦在家,此事方才平息。
東宮屬臣見好就收,因為他們知道,也不可能真的定下劉斐的死罪。
他一當朝大将軍,本身也是奉命前往,最後皇帝停了他大将軍的職務,已經非常可觀了。
江意随太子回朝後,到皇帝面前述職。
皇帝道:“鎮西侯有時間的話,還是多往冶兵營督促督促。
”
江意應道:“是。
”
皇帝道:“朕聽說,老侯爺已經離京了?
他雙腿不便,何故要離京?
”
這也是前兩日,皇帝差了宮人往朝中三品以上的家中送節禮時方才知道的此事。
雖說江重烈已經不在朝中任職,他想去哪裡就去哪裡,但皇帝還是非常在意。
好在江意還在京都裡,這讓皇帝稍稍放下了些戒心。
江意答:“回皇上,自臣兄長去後,臣父一直不願相信和接受此事,家中祠堂裡,更不肯立上兄長牌位。
此前他早有離京尋子之意,隻是被臣阻撓,這回臣在皇陵半年未歸,臣父也未知會臣一聲便私自去了。
臣也是回來後才剛知道此事。
”
皇帝點了點頭,沉吟道:“斯人已逝,還是節哀的好。
”
江意道:“兄長屍骨無音,臣也難以心安。
”
皇帝仁慈道:“你還是趁早叫你父親回來,他一半身不遂之人,何以還要受這奔波勞累之苦,早些回來安享晚年吧。
”
江意道:“是,臣稍後便寫信前往,請他回京。
”
江意退下後,皇帝召了刃來,詢問:“許一刀那邊還沒有消息?
”
來人應道:“暫還未有消息傳回。
”
皇帝神色有些沉凝,揮了揮手讓退下。
蘇薄行蹤不明,現在連許一刀那夥人也全部消失了。
皇帝心中不無憂慮,大玥和道古畢竟這麼多年無所往來,要是因為這些事打破了這個局面,那便得不償失。
刃成員問:“可要再加派人手?
”
皇帝擔心派了太多的人去會引起道古那邊的注意,沒再往道古國境内派更多的人,但讓刃随時留意着兩國邊境的情況。
數日後,終于有了消息傳回京都。
道是蘇薄沿途遭到追殺,在道古國境内已經被刺身亡。
皇帝坐在龍椅上,一時還有些震驚回不過神,道:“消息可屬實?
”
刃成員道:“消息是從道古境内傳回來的,以組織的專有訊号為傳遞,應是無差。
”
這必然就是許一刀他們傳回來的了。
皇帝讓人退下以後,陷入了久久的沉思。
蘇薄被刺,毫無疑問是朝中有人下手的。
再想到最初的時候蘇薄入道古邊境的消息,是劉斐來報告給他的。
說明劉斐一路都在追查蘇薄的行蹤。
蘇薄乃邊境總督,威脅到了劉斐,所以劉斐容不下他。
但眼下又沒有證據。
皇帝面容陰晴不定,對劉斐搶在他之前對蘇薄下死手十分惱火,可也隻惱火了一會兒,他就慢慢地平靜了下來。
早前他有意把江意收回皇室,可蘇薄不服,不能為自己所用的人,留着也是件棘手的事。
朝黨紛争就是這樣,表面上風平浪靜,暗地裡你死我活。
皇帝不管誰死誰活,他要的是朝堂局勢的平衡。
即便是沒有了蘇薄,他還有鎮西侯,隻要把鎮西侯收歸皇室所用,往後重要的軍事器械隻能為皇家所控,便足矣威震朝堂。
沒有了蘇薄,在這一塊上倒少了許多阻力。
随後皇帝又下令,傳召許一刀他們回京。
然,許一刀等人卻遲遲未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