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朝一怔。

　　這還真是程卓的性格。

　　不過也沒有什麼可置喙的，程卓本就是一個工作至上的人，這點，唐素梅是比誰都清楚的，

　　“他啊，能幹點實事，那是比什麼都高興。

　　小朝知道，邊境那邊一直都很簡陋，現在的建設，其實跟剛開始的西北軍區是差不多的，什麼都處于比較原始的狀态，木棚子草窩子，幾乎是每一步都能看到效果，他是忙，但是忙的高興，天天念叨着，有希望了有希望了。

　　他這麼多年都是在軍區過來的，半輩子都奉獻給了西北軍區的建設，心灰意冷了幾年，現在好不容易又有了心思，其實，就我的私心，我是希望他能做自己喜歡的事的。
”

　　邊境那邊也歸屬這邊軍區管轄，她這話自然是說給程朝聽的，程朝剛才的想法也是順着唐素梅想要團圓的願望去的，但是既然人家兩口子互相理解，他也隻有高興的，程進和林正德也說了，邊境那邊有程卓在，他們能夠完全放心。

　　西北軍區的建設離不開程卓幾十年的貢獻，而且，不管怎麼說，程卓也曾經是一個優秀的領導，能力和經驗在那兒擺着呢。

　　林正德的原話是，

　　“他們能舍得放程卓來這邊，這不是咱們撿着寶了嗎？
”

　　這邊是邊境，但是和其他方向相比，還是最窮最偏僻的一個，和隔壁國的關系時好時壞，小摩擦不斷，但是大戰還真沒有，所以這些年來，要說多重視，還真就沒有。

　　最高軍銜也就是林正德這個團長，能做主的也就林正德和程進兩個，雖說是團級，但實際的權限和其他地區的軍師級不相上下。

　　最方便的也就是這點，沒有其他領導這指手畫腳，他們才能大展拳腳，猥瑣發育嘛。

　　程朝點頭，

　　“二嬸，我知道，你放心吧，會越來越好的。
”

　　今天整個公社都很忙，各個村送糧的村民，牛車，推車，闆車，扁擔，湊到一起就熱鬧的很。

　　剛才的混亂結束，街面上人也是不少的，程朝他們一隊着裝的本就很顯眼，留個人跟公安局交接，其他人很快就整齊的離開了。

　　其他人的目光他們沒管，四個人去國營飯店吃了碗面，唐素梅堅持要去供銷社買東西，勸了又勸，離開的時候兩個孩子手上也滿滿的都是東西。

　　簡單很是無奈，

　　“二嬸，我家裡真的啥東西都不缺，你看你又買了這麼多？
”

　　程銳也撇嘴，跟程安對視一眼，他媽對他姐的實力真是一無所知啊。

　　公糧還沒輪到劉家屯，這會兒拖拉機牛車和送糧的村民都站在糧站門口等着呢，這麼多村子排着，還不一定要多長時間，簡單也沒等他們，攔了一個村民讓給蘇紅帶個信兒，就帶着三個人往回走了。

　　好巧不巧的，走出去不遠，就看到前面幾個身影，簡單眯眼看了看，好像還有點熟悉？

　　她也沒在意。

　　他們走得快，走近了才認出來，正是蘇紅嘴裡對簡單很是關注的那幾個新知青，好像是叫什麼王強，林子悅，關小雙，就那幾個别有用心的。

　　不過，早上還活躍的跟個蝴蝶似的，在村民中來回竄的幾個人，這會兒見了簡單就跟見了鬼似的，連直視都不敢，目光碰撞間也都是閃躲，實在避不過去，才唯唯諾諾的打招呼，

　　“簡，簡知青，你也回來了？
”

　　說話還不自覺的想往後躲。

　　簡單看在眼裡，也沒糾結，點點頭算是回應，幾個人步子快，很快就越過他們。

　　看她們越走越遠，關小雙腿一軟，差點就摔倒在地上，天知道，她就怕一言不合，簡知青會飛出來一把刀子，或者踹過來一腳，那麼個大塊頭都被她踹飛了，換成自己的小身闆，都禁不住她一腳。

　　“艾瑪，吓死我了！
”

　　“簡知青還真的跟他們說的也一樣，那麼，那麼兇殘，”

　　“你害怕了？
”

　　“......有點，咱們這麼上蹿下跳的，她不可能沒有察覺，到現在都沒有動手，說不定就等着抓一個現行呢？
”

　　簡單自然沒想到無意之舉會讓人直接生了怯意，應該說她也不會在不重要的人身上浪費時間和精力。

　　回到村裡，不用簡單說什麼，程銳就歡快的給唐素梅介紹開了，

　　“媽媽媽媽，這是我姐的院子，你看看，多好？

　　園子裡種的菜，我們倆還幫忙了呢？

　　媽媽媽，你看，這個是東屋，是我姐的。

　　那個是西屋，是我們倆的，你看......”

　　簡單沒管孩子，放下東西，就回屋先換了衣服，今天送公糧她雖然不是主力，公社擠了一圈，又動手，身上也是一身灰，一身汗，回來擦洗一番，才舒服一點。

　　再出來，唐素梅已經在後園子了，

　　“這都是你姐種的？
”

　　秋收前收了一些，倒了地兒種了白菜和蘿蔔，這會兒也都不小了，再有個半個月也該收了。

　　還有一半秧子也黃了，但是剛秋收完，簡單也沒着急。

　　“西瓜都收了，那秧還沒來得及拔，剩下這些還有一些沒收的，看這天氣，一時半會也不能上凍，也不着急，我就還沒動。
”

　　程銳已經挽了袖子，準備下地了，

　　“不着急就對了，我倆來了，還能給你留着？
我倆快，一會就給你薅完了。
”

　　程安也開玩笑，

　　“就是姐，這個饞貓，隻要有吃的，啥都行。
”

　　人家親媽在這，簡單還真不好意思這麼用，還想客氣幾句，唐素梅也确實沒客氣，

　　“就讓他們幹就行，就這點活，大小夥子的還叫事了？
”

　　簡單就覺得，親媽的心疼，好像就一會兒，就失效了。

　　“二嬸，他們也是好不容易休息，還能一到這就幹活？
再說就這點活兒，我自己也快，幾天不就是收拾利索了？
”

　　唐素梅自己都下地了，

　　“我也看看，你這都種了啥？

　　你都不知道，在那邊，說是地廣人稀，壓根就沒有時間開荒，就屋前那麼幾分地，石頭啥的還挺多，種啥長的都不好，養了兩年，這菜才夠吃的。

　　你這小丫頭，明明沒種過地，這院子種的這個全乎。
”

　　見狀，簡單也沒再客氣，也跟着過去介紹，

　　“哪有啊，我是個懶的，就是怎麼省事怎麼來。

　　那些苗子是春天的時候和她們一起育的，西瓜是直接撒的籽，還有那幾壟甜杆，他們不是愛吃嗎，我就都撒上了。

　　邊邊角角的，也是有剩的苗子就按那兒了，可能是我這邊陽光好，長的都挺好。
”

　　聽她說的輕描淡寫的，唐素梅心裡跟翻江倒海似的，一個城裡孩子，父母親人剛剛都沒有了，獨自一人下鄉，來到這窮鄉僻壤的地方，能這麼快的适應，其中的艱難，外人是難以想象的。

　　“好，你比我們都厲害，這一園子的菜，你自己吃是足夠了。
”

　　簡單嘿嘿笑，

　　“是吧？

　　再過些天，再把這些蘿蔔白菜都收了，我冬天的菜也有了。
”

　　“你這邊冬天隻有蘿蔔白菜嗎？
”

　　邊境那邊不足的物資都是這邊駐軍供應，自然是大衆菜，冬天能供應點了綠色菜，也是有限的。

　　“我這還挺多的，夏天吃不了的，窩瓜，角瓜，茄子，土豆，豆角，老黃瓜，我下面有個地窖，那裡面涼快，這些菜都能放挺長時間。

　　夏天菜都下來的時候，我還曬了一些茄子幹，土豆幹，蘿蔔幹，腌了一些小鹹菜，吃不了的小黃瓜，鹹蒜，蒜茄子。

　　過幾天我再找村裡人換點雪裡蕻，等這些白菜都起了，那些大棵的腌酸菜，小棵的曬幹菜，或者等等上凍的時候，放外面凍凍，到冬天吃着都挺好的呢。
”

　　唐素梅是真意外，

　　“你這還真不是對付，整的這麼，豐富多彩啊？
你還會腌鹹菜腌酸菜呢？
”

　　“......不會，”

　　簡單也很無奈，

　　“也不是不會，鹹菜行，但是酸菜那就是不是那個味兒，我試過一次就放棄了，一到冬天我都是找村裡人幫忙的。

　　還有那個大醬，我也不會，但是我吃得少，所以都是找村裡人換的。
”

　　“可别這麼說，我也是多少年才會的，你一個小姑娘，自己生活能弄成這樣，比我強多了，還要求啥呀？
”

　　“嘿嘿，是嗎？
”

　　簡單穿過來後，身邊的長輩一共也沒幾個，程嘉那時候打交道不多，更多的是他們送個東西之類的。

　　程進也沒有時間，過來的次數也數的過來。

　　程朝是個哥，來得倒是挺多，但是畢竟是男的，有活他能看見，再多的，就不一定了。

　　這被長輩誇獎，簡單也有些不好意思，不自覺的就有點耍寶了，

　　“我也不會，但是來都來了，總得适應啊。

　　也都是來了之後跟村裡人學的，我來的時候就要秋收了，要啥啥沒有，第二年才好點，他們幹啥我就跟着幹啥呗。

　　二嬸，我還跟着他們學着做了婆婆丁土豆鹹菜呢，待會你嘗嘗，他們舍不得放油，我舍得，我還偷着放了些牛肉呢。
”

　　最後一句話是在唐素梅耳邊說的，自己還嘿嘿笑，

　　“就這個，他們做的都沒我做的好吃，”

　　唐素梅看着她難得的帶着點孩子氣，也沒吝啬誇獎，

　　“厲害，真厲害，一會兒二嬸真的嘗嘗你的手藝。
”

　　“嗯嗯！
”

　　那邊程銳兩個也熟悉了一圈，一壟薅到頭，又找到了老地方，頓時又跟孩子似的叫喚起來，

　　“姐，姐，你又給我們種甜杆了啊？
”

　　“啊，鐮刀在柴房，你們自己割，要是能帶走你們就帶走一些，剩下的，上凍之前我都給放地窖裡，給你們留着過來的時候再吃。
”

　　“啊！
”

　　程銳颠颠的回去拿鐮刀，回來的時候，程安已經直接薅了幾根，娘幾個已經吃上了，他頓時就嚷嚷開了，

　　“你們不講究啊，咋不等我呢？
”

　　簡單和唐素梅直接就笑開了。

　　園子裡本來也收拾了一部分，幾個人一起動手，幾乎沒到晚上，除了不着急的甜杆，還沒到時候的白菜蘿蔔，其餘的都收拾了個幹淨。

　　簡單自己都感慨，

　　“人多就是快啊！
”

　　“那還用說？
以後有這活，就留着他們過來幹，上一年工了，家裡又不是沒有勞力，還非要你一個小姑娘自己幹？
”

　　唐素梅是一點也沒客氣，直接把親兒子推出來了，

　　“他們離的近，新兵也沒有小朝那麼忙，以後讓他們放假休息就過來看看，幫你幹幹活。

　　自己弟弟，你可千萬别跟他們客氣，小小子可不能慣着。
”

　　簡單有些哭笑不得，這得虧是親媽，不然妥妥的要被人說是惡毒後媽。

　　“二嬸嗎，這倒也不至于，跟上工比起來，園子裡這點活也不算啥，累不着。
”

　　這點唐素梅就比較堅持，

　　“上工那是必須的，但是家裡，以前是沒有條件，那沒辦法，一切都要靠你自己。

　　現在他們離的這麼近，這就是便利條件，他們多幹點，你就少受點累，咱們家就你一個女孩子，現在要說讓你不幹活也确實不現實，他們能給你分擔點也是好的。
”

　　簡單一愣，來到這邊之後，好像更多人說的都是她多厲害多厲害，又能打野豬，又是大力氣能幹活，這種分擔的話，好像也隻在程朝和程銳哥倆嘴裡聽到過。

　　沒想到，下一個還是程家人。

　　這個親，認得不虧。

　　鼻子發酸，卻還是笑了，

　　“好的，二嬸。
”

　　看出她不自在，唐素梅沒有多說，拍了拍肩膀，拍拍身上的灰，洗洗手，撸起袖子進了廚房，

　　“我看看都有什麼食材？
能不能讓我好好發揮一下我的拿手菜啊？
”

　　簡單擦了把眼睛跟進去，

　　“二嬸，給你看看我的存貨。
”

　　她先一步下了地窖，提前轉移出來一些食材。

　　兩個孩子跟在後面嚷嚷着催促，

　　“媽媽媽，你快去看看，我姐這地窖裡可都是好東西，真的，比我們部隊食堂的都全。

　　媽媽媽媽，我想吃紅燒肉，我和小安做了幾次，都不是你做的那個味兒。
”

　　唐素梅詫異了，

　　“你們還會做飯做菜了？
”

　　“昂！
”

　　程銳得意洋洋的仰着腦袋，

　　“我們厲害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