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野就在暗處看着這一幕。

　　看到她回學校，被人議論紛紛，和寝室的人打架。

　　這一幕他早就預料到了，心裡快意嗎？
或許吧。

　　他不知道，甚至還有種茫然。

　　程偉逃了，程野怕查到他身上，至于程白雪，她被他一手教養的，吃喝玩樂，發脾氣，談戀愛，根本沒涉及到什麼不該涉及的。

　　程野幹脆找了本地偷偷去對岸的，坐在狹小的船艙裡進了對岸，運氣不好，趕上查偷去對岸的，肩膀上還挨了一槍。

　　不少人都想到對岸掙錢，發财，隻是發财哪有那麼容易。

　　他還是北方人，語言上都不怎麼通的，最開始就跟着混社會的，住在人員混雜的城寨裡。

　　裡面有小混混，也有平日做皮肉生意的，大家一到時間，一群人盯着電視，希望賭馬能赢……

　　轉機出現在他替上層的領導擋了一槍，他也九死一生，這是一條命的情誼，不管是出自本心，還是出于利益。

　　畢竟，小弟都為他快沒命了，沒什麼表示，那以後誰還一心跟他混。

　　程野一出院，就進了核心層了，跟在程偉身邊那些年，他沒懈怠過自己。

　　事情做得好，又忠心，到了回大陸投資的時候，他也理所應當的回來了。

　　見到許茵成為鵬城這邊的小領導的時候，負責接待外資的時候，程野還是有些詫異的。

　　不過這些都不比不上找程偉重要，幾乎在鵬城稍微安頓下來，他就找了人暗中找程偉了。

　　沒打聽到程偉，倒是打聽到一個熟人，正是跟在在程偉身邊許多年的老馮。

　　他是通過程白雪找到程偉的，她要和陸銘結婚了。

　　低調了許久的程偉還是喬裝打扮出現了，他本想一槍殺了他的，隻是沒想到突然殺出來個港商，影響了他。

　　不過，程偉做的事情本就不是什麼正當的事情，都在鵬城，查一查他，再弄死他也不難。

　　巧了，程偉下面的人，開槍殺了工作人員，這就一發不可收拾了。

　　風平浪靜之下，是波濤暗湧。

　　他把證據給許茵，他相信，她會成全他的，對他也有利，對她也有好處，對周圍的人都有好處。

　　看着他跪在船上苟延殘喘，看着他祈求掙紮，程野心裡才閃過一絲快意，他等這一天太久了。

　　程偉被帶走，要見他的時候。

　　程野去了，兩人隔着玻璃，對坐着。

　　程偉比之前消瘦了許多，看到他的時候，還有一絲惶恐的喊出來：“大哥，大哥…我不是故意的啊…”

　　“你得死啊，你死了我就能升職了……”

　　惶惶然的大半天，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眼前的人根本是程野。

　　額頭上一頭冷汗，程偉擦了擦：“你現在和你爸真像。
”

　　“不，不對，你身上有股狠勁，你爸身上沒有，這點随我…”

　　“不愧是我養大的崽。
”

　　程野微微皺眉：“你有什麼遺言。
”

　　“白雪性子單純，她人不壞，就是被嬌養壞了。
”

　　“她錯對誰，也沒愧對你，我不求你什麼，我一個人對不起你父母，我下去贖罪，你留雪兒一命。
”

　　“我這個閨女蠢笨，是我疏忽她了，我自诩愛她，可是沒把她教好。
”

　　“我走後，她不必為我報仇，隻要好好過好自己日子的就行了，不然我死也不會瞑目的。
”

　　槍斃的時候，普通人都可以圍觀的，程野去了，聽着他喊讓自己照顧好程白雪，忍不住的輕笑，看着他最後倒在了地上，血液汩汩的流出來，那雙眼似乎還盯着他的這個方向。

　　程野沒有任何害怕，反倒是還有些釋然。

　　去了寺廟裡祭拜了一下自己的爹娘，長鳴燈下，程白雪被人帶過來的時候。

　　狼狽的跪在地上：“程野，你救救我爹！
”

　　“程野，我求你了，你救救我爹，我爹出事了……”

　　“你這些年去哪裡了，我想你了。
”

　　程白雪的眼淚鼻涕一同下來，抓着他的褲腳。

　　程野淡聲道：“是我把他送進去的。
”

　　“我應該感謝你，若不是當年，你想帶我走，恐怕我沒機會為我爹娘姐姐報仇。
”

　　程白雪像是聽到了什麼不可思議的話，愣在了原地，擡頭看着程野，人都僵住了：“程野，你說什麼？
是我出現幻覺了，是不是？
”

　　程野擡腿把她的手弄開。

　　“不是。
”

　　說着坐在了蒲團上，看着程白雪道：“程偉已經行刑了。
”

　　“人已經死了。
”

　　“我早想他死了。
”

　　“啪！
”

　　清脆的巴掌聲響徹，身邊立刻有人要去按住程白雪。

　　程野揮揮手：“我答應了他，留你一命。
”

　　“不過你們欠我死四條人命，他一條，遠遠不夠，你在這日夜誦經，給她們贖罪。
”

　　程白雪剛想說什麼。

　　程野道：“若是心不成，我就把程偉的屍骨，倒進糞坑裡。
”

　　“你敢！
”

　　程野沒回答她，徑直出了雲山寺。

　　又到前面找了師傅捐了香火錢。

　　程野幾乎半個月去一趟雲山寺，前半個月，程白雪并不安心誦經。

　　每次見到他，都恨的很。

　　還要殺了他，拿着香火爐都要砸過來了，自己先害怕了，先哭了。

　　一會念着對不起他，一會念着對不起程偉。

　　茫然的問他：“程野，我應該恨你嗎？
”

　　程野給不了她什麼答案，程白雪也沒想從他這得到答案，問完大哭一場。

　　她恨不恨，程野也不在乎。

　　程野隻是又讓師傅給她加了課，她有諸多不願，時間久了，她也不想鬧騰了。

　　還在旁邊給供了程偉的長生排位和一個無名的排位。

　　時間久了，還把頭發給剃了。

　　這幾年，程白雪也不知道恨誰，小時候她害怕的時候都是程野在。

　　有人欺負他程野也在，連她第一次來例假，都是程野在。

　　這麼久了，就是程野不說，從程野安排的看守她的傭人嘴裡的怨言，也細碎的知道，他爹當年，把程伯父程阿姨還有程家姐姐當投名狀一樣的害了，三條人命，加上程野的爺爺，她爹的老師，四條。

　　讓她恨程野，她也恨的百般糾結，殺了程野，她做不到……

　　恨沈妩？
恨許茵，說到底，不過是和她無關的人。

　　恨自己，恨自己蠢笨，恨自己完全不知道這些，被人利用的徹徹底底，最後看着那無名字的牌位，又恨上了陸銘。

　　她沒做過任何對不起陸銘的事情，無所顧忌，坦坦蕩蕩，不用質疑自己到底恨得對不對……

　　有時候找個人恨，心裡也似乎有點活下去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