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謹臣的聲音明明很輕，黎栀的心髒卻像被什麼擊中，瘋狂攪動起酸澀漲痛感。

　　她怔怔的看着眼前男人，眼裡不受控制的起了水霧。

　　她想扭開頭去，不想給他再看到她的脆弱。

　　可傅謹臣捏在她下巴的手卻改而捧着她的小臉，不準她逃避。

　　黎栀的眼淚滾落下來，一滴滴濺在男人的指骨，滲進了他的掌心。

　　“不哭不哭，對不起，都是我不好……”

　　她眼淚溫熱，傅謹臣卻覺是滾燙，好似一滴滴都落在了他的心頭。

　　他想到回來路上，傅老夫人發給他的那段視頻。

　　視頻拍到了當時泳池邊混亂的一幕。

　　他看到自己抱着蘇婉雪離開後，泳池裡一直靜悄悄的，黎栀根本沒有自己浮上來。

　　他更看到，最後是秦嶼風潛下水将黎栀救上岸的。

　　而那時候她的小臉是那麼蒼白，雙眼緊閉着，整個人都像無聲無息沒了生機一般。

　　是秦嶼風将她放平急救，她才劇烈咳出了嗆水。

　　她睜開眼睛時，通紅的眼眸渙散茫然，她是真的溺水了。

　　差點就溺死在他的眼前。

　　可他竟然全然不知情。

　　那個視頻錄的很長，他甚至都沒敢看完便倏然黯滅了手機，不敢再看。

　　他不敢想，那天要是秦嶼風也沒下水救人，她是不是會永遠沉入池㡳，若是那樣……

　　那一刻他感覺到從未有過的驚惶和害怕，他恨不能給自己一刀。

　　而此刻看着不自覺落淚的黎栀，傅謹臣心裡更是揪扯抽痛，心疼又無措。

　　他拇指輕輕的撫過她的淚痕，動作小心的像她是易碎的琉璃。

　　可他越是擦，那眼淚卻好像越來越多。

　　傅謹臣伸手擁住哭到輕顫的黎栀，他抱的很緊，像是要将她嵌入身體來緩解他心裡的愧疚和後怕。

　　他撫着她的頭發，低頭輕輕親吻她，像小時候安撫她一樣放柔嗓音哄她。

　　“栀栀不哭了，是哥哥太混賬了，哥哥當時不知道你溺水了，哥哥以為栀栀水性好，肯定沒事的，可是卻忘記萬事都會有意外情況……”

　　“是哥哥做錯了，讓栀栀心寒了對不對？
不哭不哭，栀栀打哥哥幾下好不好？
”

　　黎栀窩在傅謹臣懷裡，眼淚沁染了男人的胸腔。

　　她想怪不得傅老夫人那麼粗糙的演技，都能騙到傅謹臣。

　　怪不得處處都是破綻，傅謹臣剛剛還在泳池裡泡了那麼久，一次次的潛下水去，讓傅奶奶指使的團團轉。

　　原來是他知道那天在水裡她差點出事兒，他是在懲罰自己，也是在用他的方式向她道歉。

　　傅奶奶沒有誤會，傅謹臣确實還是在乎她的，他沒不顧她的死活。

　　落水時黎栀都沒這樣哭。

　　她以為這件事早已過去，卻沒想到那些委屈傷心怨怼，原來不是她足夠堅強自我化解掉了，而是因為覺得無人心疼在意才故作無恙。

　　可他們都已經走到了這一步，她不該再貪戀這點溫柔的。

　　傅謹臣此刻的憐惜，也不過都是對妹妹罷了。

　　黎栀蓦的張嘴咬在了傅謹臣心口的位置，她咬的很重。

　　傅謹臣身體緊繃了一瞬，随即便放松下來。

　　任由她像隻發怒報仇的小獸，咬痛他。

　　片刻她微微松了唇齒，傅謹臣長長吐出一口氣。

　　男人薄唇微微牽起，揉了揉黎栀的長發。

　　“好了好了，硌到牙齒沒，栀栀能原諒我的嗎？
”

　　黎栀松開他，聽到男人含笑的聲音，她覺得自己真是沒出息至極。

　　竟然他幾句錯了幾聲輕哄，她心裡的疙瘩便解開了大半，不再怨怼他了。

　　她低着頭，不好意思擡頭，隻推開他甕聲甕氣的說道。

　　“你快沖下熱水澡吧。
”

　　她要出去，傅謹臣卻拉着她不放手。

　　“那你還生氣嗎？
能不能原諒我這次？
”

　　黎栀覺得沒意義，原諒又如何，不原諒又怎樣。

　　反正他們都是要離婚的，這件事不會有任何的改變。

　　她擡起頭，紅着眼睛看着他，“你不是說我們往後都老死不相往來嗎，我原諒你與否，對你還重要嗎？
”

　　傅謹臣蹙眉，“當然重要。
”

　　黎栀鼻尖又酸了下，“那我不怪你了，能放我出去了嗎？
”

　　她的反應過分冷淡，傅謹臣喉間堵了一口氣，有些吞不下吐不出。

　　黎栀卻用力推開他，“我真的不怪你了。
”

　　他本來也沒必須要救她的義務。

　　即便他現在如此在意，也是出于對妹妹的感情。

　　黎栀想，若是再有一次，在她和蘇婉雪之間，大概他還是會選擇蘇婉雪的。

　　不過，他今天的反應也确實讓她心裡釋然了許多。

　　她總歸是不想怨恨他的，隻是這樣，對現在的他們來說已經足夠了。

　　她從浴室出去，幫傅謹臣帶上了浴室的門。

　　卻沒看到，傅謹臣站在那裡，半天都沒動。

　　片刻，男人才轉身背靠在牆壁上，他覺得有些無力。

　　男人幾分煩躁無奈的擡手撸了把濕漉漉的頭發，才蓦的打開花灑，擡頭任由水珠落下。

　　黎栀下樓，别墅裡靜悄悄的，一個人影都沒有。

　　大抵是所有人都被老太太叫走，要給她和傅謹臣獨處的空間。

　　黎栀有些無奈，她進廚房給傅謹臣熬了一碗驅寒的姜湯。

　　她端着托盤回去卧房，傅謹臣正好從浴室裡走出來。

　　男人隻腰間圍着浴巾，一手擦拭頭發，一手拿着還在滴水的錢包和手機。

　　想到剛剛浴室裡的哭泣，黎栀有些不自在。

　　她不好意思看他，視線便落在他手裡的手機上。

　　“報廢了吧？
你既然知道奶奶故意的，好歹把手機取出來再下水啊。
”

　　傅謹臣将手機和錢包丢在了矮櫃上，說道。

　　“沒顧上。
”

　　他是在路上看到的視頻，剛進家門，就聽到傅老夫人說黎栀醉酒落水了。

　　當時他失了冷靜，慌的很，哪兒顧得上脫掉大衣，拿出手機的。

　　他是下水了兩次，沒找到人，才回過神的。

　　黎栀卻沒太聽懂傅謹臣的意思，她渾身不自在，彎腰将姜湯放在了桌子上說道。

　　“給你熬了姜湯，你喝了吧，我先出去了。
”

　　他衣衫不整，她不知道怎麼面對。

　　傅謹臣沒說話也沒阻攔，黎栀快步走到門口，用力的拉了下房門卻沒拉動。

　　她蹙眉，擰着門把手又用力轉了轉，還是打不開門。

　　她有點傻眼，身後響起腳步聲，傅謹臣走過來。

　　“奶奶的慣用招數，今天我們不和好，怕是誰也出不去了。
”

　　黎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