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朝堂。

　　當崇晟帝說出要割地同金國求和，不出所料同昨日一樣遭到朝臣們的激烈反對。

　　從祖宗基業、法理民心，到戰略利弊，再到大義氣節。

　　總之，能說的話都說了。

　　崇晟帝油鹽不進，凡是有人要戰，他便一句話回問過去：“好啊，隻要你能保證打退破雲軍？朕這便允了！否則要是敗，呵，朕便誅你九族，如何？”

　　一群文臣無言以對。

　　原本想要自告奮勇的武将，也都踟躇了。

　　勝敗本就是兵家常事，沒有誰能在戰之前有百分之百必勝的把握。

　　這一敗，若是隻搭上自己的性命也就罷了，還要連累家人九族，誰願意？

　　崇晟帝要的便是這種效果。

　　他冷笑一聲，“既然都沒為國犧牲的準備，那就不要……”

　　“陛下！”就在這時，一道身影理理袖擺，慢騰騰從最後面一群六品小官中站出來。

　　商行聿今日穿着十分低調，又專程掐着點過來，混在最後的隊伍裡，以至于衆人這時，才發現他的存在。

　　崇晟帝聽到他聲音，心裡便是咯噔一聲。

　　這混賬不是好些日不來上朝了嗎？怎麼今日來了？總不能是……

　　“陛下，”

　　還沒等他想下去，商行聿開口：“微臣願意去。

　　不過微臣的妻族，陛下恐怕沒法誅，微臣的母族早些年就死絕了，陛下要是願意，萬一微臣敗了就誅微臣的父族吧……

　　雖然有些是旁支，但勉勉強強算上，也夠四族。”

　　崇晟帝：“……”

　　所有人：“……”

　　帶病強撐着來上朝的商天昊臉頰狠狠抽搐兩下。

　　本來陛下要割城求和，他是少數最支持的一個。

　　早知道陛下看了一封信後就會态度大變，自己何至于要折騰一場，折騰病了不說，還讓許多同僚的槍口都對準自己。

　　但不管怎麼說，能不去西南他還是高興的。

　　結果商行聿這混賬又跳出來了！

　　“行聿，你胡說什麼？以你的資質怎麼能打得過破雲軍？”商天昊冷聲訓斥。

　　商行聿掏掏耳朵：“前幾日，您可不是這麼向陛下舉薦我的，不是您說的嗎？我沒學過兵法，我用的戰術都是詭谲詭詐，出其不意。

　　哦，您還說了，若是朝中真有一人能勝過韓老将軍，恐怕，也隻有我了……”

　　“你……”商天昊臉僵了。

　　崇晟帝極為陰沉地盯了他一眼，廢物，沒用的東西，打仗不行，兒子也管不好。

　　早晚有一天，自己要找個理由把他給撤下去。

　　“陛下，諸位大臣們說得對，國土城池乃祖宗基業，若今日割五城，明日割十城，然後得一夕安寝，起視四境，金兵又至。以地事金，猶如抱薪救火，薪不盡，火不滅！

　　微臣雖不才，但願意拼死一戰！陛下，您下旨吧！”商行聿一拱手。

　　各位朝臣們聽了這話眼睛都紅了。

　　聽聽，聽聽。

　　誰說人家商驸馬是纨绔、是不學無術來着，這話，說的多好，多在理！

　　還有這一身的擔當和義氣，若是晟國武将都能如商驸馬一般，晟國何愁無人可用？！

　　“陛下，求您下旨！”

　　“求陛下下旨！”

　　霎時間，朝臣們呼啦啦跪了一地。

　　崇晟帝望着下頭，又望着跪在正中的商行聿，心底冷笑。

　　他怎麼可能讓商行聿拿到兵權？

　　他嘴唇微動，正準備開口。

　　商行聿手指幾不可查的在袖中輕輕一彈。

　　幾乎刹那，崇晟帝神情變了。

　　隻覺一陣尖銳的嗡鳴直刺耳膜，似乎有什麼東西在他腦中攀爬啃噬，莫名的眩暈和疼痛。

　　他眼前扭曲着，眼睜睜看着一道身影憑空一點點出現在大殿上。

　　不！不是大殿……

　　他雙眸瞠大，這是哪？

　　好眼熟。

　　崇晟帝喉嚨腥鹹，此時還維持着一絲絲僅有的清明，他想要擡手，讓人去召國師來。

　　然而他的手，好沉、好重。

　　他動不了了，隻能看着那道身影越來越清晰，離自己越來越近。

　　“啊——”他竭力大喊一聲。

　　可在朝臣看來聽來自家陛下卻仿佛入定一般坐在龍椅上，他不說話，也沒回應，隻是面容有些古怪，似乎、吓着了，又似乎很是痛苦。

　　“陛下？”崔大人試探着喊了一句。

　　就是這一句，仿若打開了開關。

　　“滾開！！不要過來！”崇晟帝面目猙獰一聲大吼。

　　下頭朝臣被吓了一跳，“陛下？！”

　　“陛下您怎麼了？”蘇德運忙走過去。

　　可還不等他走到近前，崇晟帝已經先一步朝他撲了過去。

　　所有人眼睜睜看着崇晟帝掐住了蘇德運的脖頸，他眼神中滿是怨恨和不甘：“你明明已經死了！為什麼還糾纏着朕！”

　　“朕現在已經是天子，朕才是真龍天子！”

　　“朕不怕你！”

　　“朕能殺你一次，就能殺你第二次哈哈哈哈！”崇晟帝張狂的獰笑充斥在朝堂上。

　　朝臣們這時候才反應過來，商行聿已經沖上去用巧勁将崇晟帝的手掰開。

　　蘇德運得了喘息，面色漲紅地跌坐在地大口呼氣。

　　但崇晟帝顯然還不打算罷手，沒了蘇德運，他又将目标放在其他人身上。

　　而被他抓住的人又礙于身份不敢還手。

　　整個朝堂一下子亂了。

　　“快來人呐！”

　　“陛下！陛下您醒醒！”

　　“父皇！！”這次被抓住脖子的人成了盛芫淇。

　　崇晟帝掐着他将他按在牆上，目光四顧，撿起地上不知是誰掉落的護闆便朝着盛芫淇頭臉上砸去。

　　“去死吧！盛琰胤，你早該死了！！”崇晟帝一邊砸一邊大喊：“朕才是真龍天子！”

　　“你敢從陰曹地府逃出來，朕這就把你再送回去！”

　　一擁上前來阻攔的朝臣因為這一句猛然頓了一下，許多人眼中露出駭然。

　　陛下在說什麼？

　　盛琰胤……那可是先太子啊！

　　陛下同父同母的親兄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