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番外16:商家結局(中)
“将軍!将軍!您怎麼坐在地上?”梁娆終于尋來。
不等商天昊回答,甚至,不等他從地上起身,梁娆繼續急迫地問:“行聿呢?不是讓将軍留下他嗎?怎麼又讓他走了?”
“你覺得,我如今能攔下他?”商天昊搖搖晃晃從地上起身。
梁娆這才想起來扶住他:“那……将軍可把那些話同他說了?”
“說了。”商天昊嘴唇發幹。
“真的?他怎麼說?”梁娆很是期待,但想到方才商天昊坐在地上,又僵了一下:“他不會,拒絕了吧,遠哥兒可是他親兄長,以前修遠對他那般好……他怎麼一點良心都沒有?”
商天昊沒說話,隻聽着梁娆自己說。
當初他喜歡的那個溫柔小意的解語花,仿佛一下子變成了再庸俗不過的女人。
他閉了閉眼,掙脫梁娆的手:“他答應了。”
“啊?”梁娆的手一頓。
繼而大喜:“真的?太好了!行聿如今受陛下喜歡,隻要他能為遠哥兒美言幾句,遠哥兒的前程就有着落了,還有他和荷姐兒的婚事。”
梁娆喜笑顔開,完全忘記了今日還是商老夫人的喪事,更沒注意到商天昊的臉色。
當晚,梁娆準備了極為豐盛的菜色,還将一臉陰郁的商修遠強行拉來。
“遠哥兒,你放心,隻要行聿同陛下說了,你的那些同僚肯定不敢再讓你坐冷闆凳,還有你的婚事也該讓他同陛下提提……”梁娆絮絮叨叨。
“啪!”商修遠筷子猛地一拍:“靠他?我為什麼要靠他?”
“他不就是命好尚了公主,才有了如今的地位?靠着女人算什麼本事?一個廢物纨绔,我為什麼要靠他……”
商修遠徹底爆發了。
他從前的那些溫和謙恭,儒雅有禮,在商行聿一點點翻身後,早已徹底撕開。
從前的高朋滿座、前呼後擁,如今在任何地方,卻隻有孤零零一人。
他的那些好友,不知何時早離他遠遠的……
可是憑什麼?
他以前明明處處都比商行聿優秀千萬倍,商行聿站在他的身邊,就是一個專門将他襯托在高處的對照組。
但現在,商行聿高高在上。
自己呢?
宛若泥濘,一輩子都爬不起來!
而現在,他的母親居然還想讓他靠着對方去翻身?
商修遠喘着粗氣,眼眶通紅。
梁娆心疼地将他身上手上的熱湯擦掉:“遠哥兒,咱們可不敢這麼大聲,這話要是讓别人聽去就不好了……你說的沒錯,他的确靠女人,但他也有那個命不是,聽娘的話,以後咱們不惹他……”
“再說,你等着看吧,他同陛下成婚好幾年都沒有子嗣,朝臣們早就沉不住了,以後,他年老色衰,還要同别的男子一起争搶……”
知子莫若母,梁娆清楚說什麼話才能讓商修遠好受一些。
莫說商修遠,她何嘗又不是日日夜夜用同樣的話來安慰自己?
想要借商行聿的權勢,卻又見不得他過得太好。
這就是梁娆如今的心态。
是了!
商修遠聽了這話,果然壓在心上的那塊石頭似乎被搬開了一條縫。
皇夫又如何?
以後他要忍受同其他男子共侍一婦,那樣的羞辱,那樣的場景,他心中很痛苦吧?
商修遠低低嗤笑着,而後,笑聲越來越大、越來越大。
商天昊則自始至終,一直都沒有說話。
隻是那雙攥着的手,卻已然發白了。
以前,他一直認為商天昊天資聰穎,為人處世更是君子之風,他無數次慶幸,自己後來終于将梁娆這樣的書香女子擡為正妻,而不是讓一個滿身銅臭味的商賈之女。
可是現在,他冷眼瞧着梁娆母子的對話。
原來,這就是梁娆用來教導商修遠的方式。
妒忌、狹隘、目光短淺。
看不得人有,便要用最惡意的話去揣測詛咒。
商天昊閉了閉眼。
又忍不住想到了秦夢岑,時間過去太久了,久到,他早已忘記那個女子的模樣。
但同時,又有幾句話不斷在他腦海中翻卷着——
“将軍!您不能退,您要是退了,這裡的百姓便隻能被屠戮。”
“将軍就是這些百姓的主心骨!”
“将軍,相信我,我一定将糧草安全送到……”
“将軍要是離開,我便是死,也絕對不會說出糧草在哪,除非,将軍帶兵、守城!!”
商天昊心中的情緒不斷卷起又落下。
時至如今,許多他不願想起不願承認的往事,再次清晰地出現在腦海。
他一直用秦夢岑出身商賈、卑微且一身銅臭來打壓她,可事實呢?
他是在嫌棄她?
還是……在怕她?
怕她說出自己功勞背後的真相,怕她說出,當初他想帶兵脫逃,是被她用糧草逼着、才不得不反抗的事實?
商天昊站起身,恍恍惚惚又閉上眼。
接下來一段時間,商天昊每次從朝中回來,都會被梁娆逼問。
問他商行聿到底有沒有向陛下美言,遠哥兒的位置到底什麼時候才能往上走?
商天昊覺得梁娆就像是一隻吵人的雞。
終于一天,這隻雞病倒了。
商天昊請了以前的府醫為她診治,并非什麼大病,開了幾副藥。
然而斷斷續續的,梁娆的病卻總不見好。
梁娆時睡時醒,商幼荷哭哭啼啼的聲音像是隔着一層膜傳來。
“荷姐兒?”梁娆強撐着睜開眼。
“母親!您終于醒了?”商幼荷的眼淚砸在她身上。
“去、去找大夫,不……不要、找府醫,去,找其他的、大夫!”梁娆褪下镯子。
大病讓她身形枯槁,圓潤的镯子很容易便脫了下來。
商幼荷呆呆地,可還沒等她再問清楚,便看到一道黑沉的身影站在門口。
她一僵,下意識往後縮了縮:“父親。”
“嗯,你母親病糊塗了,你下去休息,我同她說說話。”商天昊走來。
商幼荷猶豫了一下,她的手被梁娆死死攥住,商幼荷能感覺到母親的指甲似乎掐進了自己肉裡。
“出去!”商天昊臉色一冷。
商幼荷終究沒敢再說什麼,在梁娆驚懼絕望的視線中走了出去。
門關上。
商天昊一步步走到床榻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