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陸向北薄唇動了動，卻久久沒吐出一個字。

　　有麼？
若是他真把他們娘幾個放在心裡最重要的位置，又怎會讓他們在家遭那麼多罪？

　　專心研究沒錯，熱愛自己的事業也沒錯，但總得給妻兒分點精力，總得把家先顧好，這樣無疑更能安心工作，為國家的煉鋼業做貢獻。

　　“其實回過頭想想，以前的我也真夠沒用，但現在醒悟還不算晚。
”

　　葉夏的眼睛宛若山間清泉般明亮，對上這麼一雙眼睛，一雙漾有溫暖笑意的眼睛，陸向北禁不住有點怔神：她就是謎，說她是他記憶中的媳婦兒，可她的談吐和氣質告訴他，這顯然是兩個人；但讓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她若是另外一個人，又怎記得從前的事兒，記得他說過的話……

　　一時間，陸向北越發覺得自己看不懂眼前變得大不一樣的媳婦兒。

　　“孩子們很懂事，我不想他們再受委屈。
”說着，葉夏抿唇微微一笑，很自然地轉開話題：“咱們從縣上回來，你就把老支書提到的那座房子買下來，聽說明個是大井村的集市日，我得去轉轉，給咱家買幾個裝米面的甕，再買口大缸盛水，嗯，還得買鍋、買碗碟筷子、買和面的盆子……”

　　一個說，一個聽。

　　一個神采奕奕，笑容滿面；一個全神貫注，眼睛眨都不眨。

　　和煦的陽光下，她噙滿笑意的清亮眼眸越發好看了……陸向北心湖微蕩，有些心猿意馬……

　　葉夏朝牛車後的山巒望了眼，待收回目光，她沖着男人又是甜甜一笑：“天漸漸熱了，孩子們起碼得備上兩套衣褲，唉……我好沒用，不然，大福哥仨也不會沒件好衣服穿，不管了，隻要我手上的布票，棉花票夠，我就給孩子們多做幾套衣服，棉衣單衣都做……家裡的被褥早該換了，幹脆做幾床新的用……”

　　陸向北忽然覺得喉嚨發幹，似被火燎一般，需要痛快喝幾瓢剛提上來的井水解渴。

　　又是讀大學，又是在廠裡工作，多年來，他不是沒見過女同志笑，但那些笑容沒給他留下任何印象，而他媳婦的笑好時而婉約，時而明媚，時而俏皮……時而甜美，總之，她笑起來很好看，沒一次不吸引他的目光……

　　為免被媳婦兒覺察出異樣，陸向北輕咳兩聲，在葉夏音落後，緩聲接話：“你想買什麼就買什麼。
”

　　“就怕票不夠。
”

　　葉夏單手拄着下巴，一臉苦惱。

　　“給，不夠的話我再想辦法。
”

　　看着伸到自己面前的大手，看着那手裡的布票、糖票……葉夏瞬間展露笑顔，同時心底流過一股暖流：“這是借你朋友的吧？
！
”現在是四月底，上個季度他應該剛給家裡寄回工資和供應票。

　　陸向北點頭：“等咱們寬展了再還人家。
”

　　“這裡面有縫紉機票嗎？
”

　　葉夏邊翻看手裡的票邊問。

　　陸向北怔了下，啟口：“想買縫紉機？
”

　　“嗯。
”葉夏點頭，含笑的聲音揚起：“有縫紉機做衣服會方便很多。
”

　　“那就買。
”陸向北做出決定。

　　葉夏把手裡的票塞進兜裡，擡眼有點惋惜地看向他：“咱沒縫紉機票。
”

　　“會有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