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有仁親王做義母,且曾做過太子伴讀,且沒年長他幾歲,便毅然随大軍出征,斬獲不小的軍功,獲封有實權的四品武官,有這些前提在,除非他沒腦子,才去肖想不屬于自己的東西。
何況就世子,他三哥作為太子伴讀的身份,加上太子與仁親王之間的關系,未來絕對會受到帝王重用。
他把一切看得清楚明白,他不信他娘不知道這些。
既然知道,又作何仍觊觎府上的爵位?
這是想他們娘幾個被父親趕出國公府嗎?
“什麼叫本就屬于秦昭那個賤種?
你也是嫡子,是你父親的親生骨肉,怎麼就不能做世子?
”
何氏絲毫沒把秦明所言聽進耳,她怒其不争說:“從你出生那刻起,府上的爵位在你父親之後就該由你來繼承,為娘是這麼想的,
也一心一意在為你打算,你倒好,不理解娘的苦心不說,還在為娘面前表現出一副渾然不在意的樣兒,這樣的你,讓為娘隻覺自己的努力全是一場笑話!
”
秦明被何氏說的面紅耳赤,抿唇半晌,他方說:“娘是想要咱們娘幾個全被父親趕出府嗎?
”
見何氏怔住,他加重語氣:“如若父親的心一直在娘身上,如若我比三哥優秀,深受父親器重,或許還能和三哥競争下世子之位,
但問題是,娘您早年做的事,在十多年前便已被父親拆穿,這麼些年下來,您不僅沒掌握管家權,且基本上在院裡養病,
而我本身有幾斤幾兩重,沒人比我自個更清楚,身處這樣的劣勢,我們拿什麼去和三哥争?
何況娘不要忘了,三哥不僅有仁親王做義母,
又在皇上未登基前做了多年伴讀,并在掃平草原鞑子的戰事中斬獲不少軍功,獲封四品武官。
這些依仗我有嗎?
沒有,可三哥卻是實打實擁有這一切……”
何氏不知何時回過神,臉色難看,出言截斷秦明:“那賤種不過是走了狗屎運,要是給你機會,他擁有的你未必不能成為你的。
”
“娘!
”
秦明隻覺腦仁疼得很,他要如何說,才能消解他娘心裡的執念,眼睑微垂,秦明渾身透着無力感,須臾後,他擡眼重新看向何氏:“人貴在有自知之明,今日兒子求您一次,不要
再為我算計什麼世子之位,兒子真得不在乎能不能做世子!
”
見何氏冷着臉默聲不語,秦明在心裡苦笑了聲,又說:“您是知道的,若不是三哥被仁親王認作義子,若不是因為仁親王,三哥當年要成為太子的伴讀,那是根本沒可能的事
。
也正是有這兩重緣由,咱們府在外的口碑才慢慢有所好轉,現如今,咱們府眼看着要恢複曾祖父在世時的榮耀,而這,全有賴于三哥,
常言說:背靠大樹好乘涼。
要是您不管不顧為那本不屬于我的世子之位繼續折騰,父親念舊情的話,不說把咱們娘幾個趕出府,
但把我和弟弟分出府是怎麼都避免不了的,甚至會給您一紙休書,斷絕和國公府所有的聯系!
娘,兒子不是在吓唬您,這麼多年來,
您應該看得比兒子明白,父親對您是真沒什麼感情可言了,留您在府中,不外乎是為了我和弟弟還有妹妹的前程考慮。
畢竟我們婚事尚未定下來,
這要是有個聲名狼藉,被休棄的母親,哪家閨秀願意嫁給我和弟弟,哪個好兒郎願意娶妹妹為妻?
!
”
何氏聽完秦明說的,絲毫不以為然,沒哪個閨秀願嫁?
沒哪個好兒郎願娶?
這話她可不信!
但她嘴上倒是沒再駁斥秦明,而是淡淡說:“為娘知道了,去忙你的吧!
”
打發走長子,何氏眯起眼,眸底盡顯算計,拿定注意,定要把世子之位謀奪過來,到時,她的長子是國公府世子,想要和她做親家的權貴隻多不會少。
如此一來,長子的婚事自然不用愁,再說到次子和閨女,這上有個做世子的兄長,自身又是國公府的嫡子、嫡女,想要結親的能少到哪去?
何氏在心裡把算盤打得啪啪響,同時一抹狠色自眸中一閃而過。
說起來,何氏養病十多年,被昌國公冷落十多年,期間,想為長子秦明謀奪世子之位早變成一種執念,這執念緻使她心理近乎扭曲,
因此,她後面會做些什麼,眼下誰都猜不到。
相比較何氏不願看到秦昭娶宋瑞甯為妻,不願看到昌國公府和仁親王府結親,另有一人和何氏是抱着一樣的想法。
這人是誰,其實不難想到——宋瑞彤。
尤其在得知乾慶帝竟然為昌國公世子秦昭、仁親王府的甯嘉郡主賜婚,一時間,宋瑞彤嫉妒的恨不得取而代之,代替宋瑞甯嫁給昌國公世子秦昭。
然,宋瑞彤清楚知道現在的她完全沒那個機會,連翻制造意外,碰瓷昌國公世子,好把兩人扯到一塊,好成就她一心想要的姻緣,奈何……皆以失敗告終。
氣惱、暗恨,日日充斥着宋瑞彤整顆心,可她卻怎麼都沒想到,明明她接連碰瓷沒成功,明明她沒給昌國公世子造成任何不便,
卻在最後一次碰瓷失敗後,沒出倆月,她就被繼祖母那個賤女人做主定下一門親事,到她知道時,兩家不僅換了更貼,男方更是走完了納采、問名、納吉、納徵、請期、隻差親迎。
被禁锢在院落裡,突然一日天未亮,被婆子丫鬟從床上拉起,接着就是對她好一陣捯饬,察覺到事色不對,她想反抗,結果她的好父親着人傳來一句話“想要失去伯府這個依仗,盡管折騰”。
女子未嫁前,出身好,尋求一門好親事無疑機會多多;嫁人後,若有個得力的娘家做後盾,在男方家裡不僅腰杆子能挺得直,且不用擔心随意被夫家拿捏。
宋瑞彤知道自己是庶女,除過依仗威遠伯府,依仗尚未及冠的胞弟,再無旁的可依仗。
如若她随心行事,父親必厭棄她,不會去管她往後的事,有可能還會牽扯到胞弟的婚事。
一個不被家族重視,甚至放棄的庶女,宋瑞彤不敢想後果,于是,她即便再不甘心,最終不得不坐上迎親花轎,嫁進一落魄勳貴府上。
男方相貌周正,人品端方,雖然府上落魄了,但作為府裡唯一的頂梁柱,本人夠上進,現任從六品武散官。
婚事是男方的母親給定下的,
為的不過是給兒子在仕途上能有個好幫襯,恰好威遠伯續娶的夫人與宋瑞彤的婆母是遠房姨表親關系,考慮到宋瑞彤雖是庶女,卻有威遠伯府這個娘家做依仗,将其說給自家遠房姨母做兒媳,于姨母家來說,算得上是門好親事。
畢竟威遠伯府再不怎麼樣,那也是伯爵府,且威遠伯和世子都有官階在身,哪怕一個手上沒什麼實權,一個手上權利不是很大,但握着的人脈肯定不少。
更何況伯府和仁親王府還有那麼點關系,保不準日後能從仁親王府那邊尋求些便利。
威遠伯續娶的嬌妻可是個明白人,入府時間不長,就看出世子宋紹謙,她的繼子與仁親王雖說已和離,但卻每隔段時日便前往仁親王府走動,而仁親王膝下的三個兒女,偶爾也會來伯父看望他們的父親和祖父。
知道什麼對自己有利,威遠伯續娶的小嬌妻對待宋紹謙這個繼子的态度極為友善,并在自己兒子懂事後,沒少叮囑一定要尊敬兄長,好好和侄兒侄女相處。
很顯然,威遠伯的繼夫人是想要自己的幼兒抱緊宋紹謙的大腿,抱緊宋楓彥兄妹仨的大腿。
由此不難看出,這個女人相當聰明。
至于對待宋瑞彤姐弟的态度,威遠伯的小嬌妻可就平淡多了,而能想到把宋瑞彤說給遠房姨母做兒媳,若不是威遠伯在其耳邊說起,
崔氏是萬不會插手宋瑞彤的婚事。
心不甘情不願嫁做人婦,宋瑞彤新婚不到半年,便厭倦自己過的日子。
府上窮酸不說,
嫁的相公既沒情調又成日忙手上的差事,且相貌遠不及昌國公世子,這讓宋瑞彤禁不住心生怨念,動辄就給自己的婆婆和枕邊人擺臉子。
然,其婆母有聽威遠伯的繼夫人,她的表侄女點撥,不要管宋瑞彤在府裡如何耍脾氣,擺臉子,反正嫁進門又跑不了,心裡不把對方耍脾氣、擺臉子當回事,那麼自不會被氣到。
也就是說,由着宋瑞彤唱獨角戲去,免得你一出聲搭腔,着了對方的道兒,愈發在府上作妖。
出嫁三年,宋瑞彤在婚後第二年産下一子,眼下腹中揣着二胎,看着自己微微凸起的肚子,一想到宋瑞甯即将嫁給她愛慕的男人,宋瑞彤就氣得牙根癢癢。
為什麼?
為什麼她就沒那麼好命?
比起前世死在流放途中,今世她的日子并未好過到哪……夫家窮酸不說,整個府裡,主子兩三隻,算上伺候的下人,不到十人,買個東西,銀錢扣得死緊,哪哪都不盡人意,哪哪看得人都心裡來氣。
攥起拳頭,宋瑞彤好想對着自己的腹部狠狠捶打幾下,但她又是個惜命的,擔心腹中的胎兒被她折騰掉,一個不弄不好,危及到她自個的小命。
“你這是怎麼了?
”
男人身影高大壯實,一進房門,看到宋瑞彤臉色十分不好,不由沉聲問了句。
心神一緊,宋瑞彤忙調整好情緒,輕撫着微凸的腹部柔聲說:“妾好着呢,多謝相公關心。
”
該挂上面具的時候宋瑞彤自不會忘,譬如此刻,她變臉如翻書,挂上一副嬌柔面具,狀似無意問:“且晌午那會聽府裡的下人議論,說皇上今日直接在早朝上給昌國公世子和甯嘉郡主賜婚,這事可屬實?
”
木铎“嗯”了聲,算是作為回應。
宋瑞彤嫁的夫家姓木,木铎是宋瑞彤相公的大名。
“皇上對昌國公世子和甯嘉郡主可真好。
”
宋瑞彤這話用不着仔細聽都能聽出其中的酸味。
木铎聞言,眉頭微不可察地皺了下:“于皇上來說,不管是昌國公世子還是甯嘉郡主,都有着特别的感情,你可别在背地裡亂嚼舌根。
”
宋瑞彤的心情瞬間如遭遇陰霾,她瞥了眼換了身衣袍,正在洗手的男人,耍起小性兒:“我怎麼就嚼舌根了?
你以為我不知道唱過公世子曾是皇上做太子時的伴讀?
我全知道,昌國公世子說起來,和皇上還算是表兄弟呢!
不過,他也就運氣好罷了,能在早年被仁親王,我那位嫡母認作義子,否則,他難有今日這些造化。
”
說到後面,宋瑞彤撇了撇嘴。
“你要不要給甯嘉郡主添妝?
”
木铎忽然問出這麼一句,聞言,宋瑞彤張嘴就說:“人家哪裡會稀罕我送出手的東西。
”
添妝?
想得美!
搶了她心心念念的姻緣,嫁給她一心愛慕的男人,要她給其添妝,除非天上下紅雨!
“甯嘉郡主稀不稀罕是人自個的事,你要不要送上添妝禮,則是你的态度問題。
”
木铎擦去手上的水珠,撩起袍擺做到椅上,看向舒舒服服半靠在榻上的妻子:“雖說仁親王早已和嶽父和離,但說到底,那也是你的嫡母,
是你腹中這個和晟兒的外祖母,如今晟兒他們的姨母即将出閣,你作為姐妹,送上一份添妝禮,方不失禮數。
”
“你想我去?
”
宋瑞彤擰眉看向男人:“我也不瞞你,我和我那位嫡母,及我那位嫡母生的兒女關系并不親近,另外,你應該知道葉氏一族之前遭的事,
和我外家有直接關系,再就是我姨母,她和我那位嫡母曾經可是針尖對麥芒,你覺得我現在登門去給人送添妝禮,人家會收下?
”
微頓片刻,宋瑞彤抿了抿唇,續說:“該不會是你想接機和仁親王府把關系走動起來吧?
”
木铎沒有承認,也沒否認,隻是說:“仁親王心胸寬廣且有顆大愛之心,不會因為一些陳芝麻爛谷子的事與人計較。
”
久不見宋瑞彤做聲,木铎暗歎口氣,再度啟唇:“我隻是給你個建議,你若實在不想給甯嘉郡主添妝,那便當我沒過剛才那番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