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嫂,我不過是嘴上那麼一說,你可别把想成是毒婦心腸。
”
洛二嫂讪笑,隻覺很下不來台,心裡更是對洛大嫂這個妯娌生出滿滿的怨氣。
“二弟妹你是不是對我的話有什麼誤解?
”
洛大嫂擰眉,看向洛二嫂,就聽洛二嫂陰陽怪氣說:
“我哪敢呀!
大嫂那麼說也是為我好,我若不識好歹,豈不狼心狗肺?
”
洛大嫂一聽洛二嫂所言,臉色瞬間變得難看:“是我多管閑事,二弟妹你慢走,我先行一步。
”招呼倆兒子跟上,洛大嫂快步向前,不多會,拉開與洛二嫂之間的距離。
“以為誰不知道路還咋地?
!
”
洛二嫂撇撇嘴,朝着洛大嫂的背影翻個白眼兒。
走進村裡,難免碰到熟人,洛大嫂被問到小叔子洛懷民傷得嚴不嚴重,一一如實回應,可在有人問到洛家什麼時候去葉家提親的時候,洛大嫂臉色微不可察地變了變,張嘴回應基本上都是顧左右而言他。
提親?
去葉家提親?
一想到遊手好閑的小叔子因昨日從河裡救人的事,十之**得把葉家的大丫頭娶進門,得擔負起另外三張嘴的口糧,洛大嫂就忍不住排斥聽到有關葉家任何事。
家中唯一的長輩去世,在這種情況下,長姐如母,養育下面的弟弟妹妹成年,給他們成家,無疑是不可推卸的責任。
而礙于流言,礙于她家小叔子昨個救人,
兩人在河裡摟抱在一起傳出的流言,他們家如果不上門提親,不把人娶進門,将會直接導緻葉家大丫頭日後在村裡難做人,甚至這輩子甭想嫁個好人家。
一旦流言再不堪點,葉家大丫頭被逼死都有可能。
而作為支書,她家公公性情耿直,又是個早年因重傷退伍回家務農的光榮老兵,自不會允許幼子做出對不起葉家大丫頭的事兒,那麼不用多想,洛家和葉家結親絕對是鐵闆釘釘。
正因為想到這個結果,洛大嫂難免泛起小心思,在她看來,小叔子尚不滿十八,被二老偏寵,被幾個兄長出力養着,遊手好閑,隻知吃喝玩樂倒沒什麼,
畢竟是幼子,又未成年,老子還是支書,隻要二老不嫌棄,隻要上面的兄弟沒話說,她一做嫂子的自不會多嘴,可是……
可是這要是和葉家結親,娶葉家大丫頭進門,無疑是一拖三,把四個人的嘴系在了洛家,這對家裡其他成員來說,顯然極不公平。
她家男人有本事,幫着父母養幼弟她沒意見,但要她男人連帶着幼弟的媳婦和弟弟妹妹一同養着,是要把誰當做傻子不成?
自個就是個吃閑飯的,一結婚,給家裡再添上幾個吃閑飯的,這事……她不答應。
心思輾轉,洛大嫂決定一回家就給男人寫信,她要分家,說什麼都不會做牛做馬幫着外人養弟弟妹妹。
不要說她眼界窄,斤斤計較,是整個清溪大隊的人無一不知,葉家那四姐弟在他們長輩眼裡金貴得很,哪怕家裡條件再不好,四姐弟都按着年齡被送學校讀書,
空閑時,要麼背着個竹簍上山幫家裡長輩采采草藥,要麼割豬草一整日掙兩三個工分。
原來有長輩做依靠,不愁吃穿,現如今唯一的長輩也已過世,四姐弟别說繼續讀書,單單維持生計,靠什麼?
難不成靠他們那瘦巴巴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身體和白淨無害的小臉?
同情心她有,但同情歸同情,她總不能因為同情外人,讓自家的日子過得捉襟見肘。
“支書家怕是有的鬧了!
”
村道上站着兩個年過中旬的婦女,這二位家裡壯勞力多,又有娶進門的媳婦幫着家裡掙工分,在同齡婦女中日子過得要舒心些,
平常除過看顧能跑能跳的小孫子周全,再在兒媳們下工回來做飯時搭把手,旁的時候是哪熱鬧往哪站,說些東家長西家短。
“鬧了能改變啥?
就老支書的脾性,肯定會找媒人到葉家說親,給他家老五把夏夏那丫頭娶進門做媳婦的。
”
“這娶進門日子能過得安生?
咱滿大隊的人有哪個不知支書家的小五子看上了姚知青,不是給人送這個送那個,就是沒臉沒皮跟在人身後打轉兒,瞧瞧這稀罕勁兒,那小子能聽他爸媽的,心甘情願娶夏夏做媳婦兒?
退一步說,即便那小子願意把人娶進門,他能對夏夏好?
還有,他那些兄弟萬一鬧分家,就那小子的熊樣,如何養得起夏夏,順便幫夏夏養弟弟妹妹成人?
”
“夏夏跟着她媽有學着給人看病,沒準人孩子自個能養活弟弟妹妹。
”
“你放心找那丫頭看病?
雖然有跟着她媽學過,咱們誰又見過她給人治病?
再說,她一個小姑娘家家的,就算能給人看個頭疼腦熱,大隊長能按照她爺和她媽在世時給滿工分?
”
“唉!
夏夏那丫頭可憐啊!
長得好,人又白淨,再有一年就能高中畢業,本來能找個好婆家,現如今,那些又有啥用?
”
“其實夏夏要是能狠下心,不管紅紅和她那倆弟弟,找個好婆家嫁出去估計不難。
”
“你覺得夏夏會那樣做?
”
“這我哪知道。
”
望着洛大嫂走遠的背影,這倆中年婦女邊閑聊便看顧蹲在旁邊地上玩兒的小孫孫。
“懷河,你們這是從衛生院回來了啊?
”
看到洛二哥兩口子和洛三哥兩口子走過來,倆婦女中的一人扯開嗓子和洛二哥打了聲招呼,接着問:“咋沒見老支書和你媽回來呀?
”
洛二哥名洛懷河,随口回應對方:“我爸在鎮上還有點事要忙,我媽留在衛生院看顧我家小五。
”
小弟昨日下河救人,今個被人開瓢,他們家往後一段日子必是村裡人談論的對象,想着自家人要被滿村鄉親說來說去,洛二哥的心情極為不美。
“懷民沒傷到腦子吧?
”
那婦女又問。
洛二哥眉頭微皺,搖頭:“傻不了。
”
不就是想問他家小五會不會變成傻子,這些個碎嘴婆娘是真不嫌事大,等着看他家的笑話,夠閑得的!
“李嬸兒,你和王嬸兒可真有福,都不用上工,每天湊到一塊拉拉家常,再叨叨兩句東家長西家短,日子過得真叫人羨慕,
不過,你們别忘了小心看顧你們的寶貝孫孫,萬一被那喪良心的在你們眼皮子底下抱走,那你們後半輩子隻怕是要不好過了!
”
洛二嫂噼裡啪啦冒出一句,聽得那兩位中年婦女頓時沒好氣,其中被洛二嫂稱為李嬸的婦女臉一沉,就沖着洛二嫂說:“懷河家的,你在咒誰呢?
我不過是問懷河兩句話,咋就惹到你了?
讓你在這張嘴便咒我家孫子被人販子抱走?
!
”
“我不過是好心提醒你罷了,李嬸既然不領情,當我沒說便是。
”
洛二嫂輕飄飄給出一句,頭都沒回,跟在洛二哥身後自那倆婦女眼前走過。
“我看你心黑着呢!
”
瞪着洛二嫂的背影,李嬸子朝地上呸了口,自顧自說:“不就是問她男人兩句話,這是覺得我在看她家笑話呢,張嘴便冷嘲熱諷給咱們一句,還詛咒咱們孫子出事,要不是看在老支書的面子上,我準撕爛她的嘴!
”
“說讓她說去,咱們把孫子看好能出啥事?
!
你呀,趕緊消消氣,可别被氣出個好歹。
”
王嬸子在旁相勸老姐妹:“懷河媳婦是個嘴皮子利索的,你又不是不知道,剛才她對咱們那麼冷嘲熱諷,無非是不想他們家的事被人說嘴,
可她也不想想,事情出都出了,不說你我,這村裡哪個不在背後說兩句,她能管得住誰的嘴?
”
洛懷河在拐進另一條村道時,放慢腳步,待媳婦跟上來,略帶不悅的嗓音響起:“李嬸和王嬸又沒說咱家什麼,你至于把話說的那麼難聽,憑白得罪人?
”
洛二嫂聞言,上手就在男人胳膊上使勁掐了下:“我是為了誰?
她們是沒明說咱家的事,可背地裡不定怎麼碎嘴呢!
”
表情難看,洛二嫂邊走邊絮叨:“老五昨個救人本就惹上是非,今個又被人當街開瓢,咱家簡直像是整了台大戲,夠全村人熱鬧好一陣子。
你且等着看吧,要是你爸媽不找媒人到葉家去提親,全村人的唾沫星子不定要怎麼噴咱老洛家。
可這真去提親,給你五弟把那親事定下來,
咱家豈不是得做冤大頭,幫着葉家養那幾個小崽子?
反正我提前給你說好,誰愛當冤大頭誰去當,我是堅決不會去做勞什子冤大頭,拿自個的工分來養外人。
”
“你别信口開河。
”
洛二哥沉聲給了洛二嫂一句。
洛二嫂不服氣:“我咋就信口開河了?
我告訴你,我剛說的那番話可不是随口亂掰扯。
”
洛二哥瞥眼媳婦:“你自個好好想想,葉家沒接連出事前,家中老老小小哪個不明理?
何況人夏夏姐弟四個都有讀書,能因為夏夏這個長姐一人嫁到咱家,弟弟妹妹就死乞白賴地跟着過來,在咱家鍋裡舀飯吃?
”
洛二嫂冷哼一聲:“今非昔比。
況且人心隔肚皮,他們萬一為活命,不要臉面黏上咱家,那時看你怎麼辦。
”
說到這,洛二嫂眼裡閃過一抹算計,續說:“你要聽我的,想和我好好把日子過下去,就按我說的來做,等老五前腳将人娶進門,便向你爸媽提出分家。
”
洛二哥瞬間黑臉:“你覺得這事能行?
”
“咋不行?
大嫂和三弟妹八成和我想的一樣,不信你瞧好了,到時你開口提分家,除過你那好吃懶做的五弟,其他幾房肯定舉雙手贊成。
”
洛二嫂說得胸有成竹,換來的是被洛二哥瞪了眼:“你就死心吧,我是不可能提出分家的。
”
他上面有長兄,從小到大,乃至成家這麼些年,爸媽可沒虧待過他,要他做白眼狼,向父母提出分家,這萬不可能。
何況沒有長兄吱聲,沒有家中二老點頭,想分家,做夢去吧!
是,娘老子是偏疼老五一些,但一是老五是二老的老來子,二是老五生下來正好遇到災荒,三年,那三年糧食緊缺,全家人勒緊褲腰帶度日,
做娘的吃不飽,哪來的奶水喂孩子,相比起他們幾個兄長,老五瘦巴巴、小小一團,純粹靠他媽稀得能照人影的米糊糊和野菜糊糊險險挺過荒年。
身為兄弟,他們四個兄長其實和父母一樣,都很心疼幼弟,到光景稍微好點,一家人似是習慣成自然,都想着把家裡最好的給小家夥。
現如今,老五,他爸媽的老來子,他們兄弟裡面最小的這個,前年初中畢業,沒考上高中,在家閑轉兩年,這是不太像樣兒,
但那小子距離十八還有半年,人又不像他們哥幾個壯實,平日吃的也不多,不想上工便暫且玩着吧,待半年後,即便他們做兄弟不說什麼,
想來二老也不會縱着那小子繼續遊手好閑下去。
畢竟二流子的名聲可不好聽,他爸又是大隊支書,這小兒子長成年,成日不上工,
到處亂轉,不說為了自個的臉面,單單為小兒子不坐實二混子的名聲,老頭子都不會放任他的老來子遊手好閑,四處晃悠。
葉夏将葉紅帶回家,在兩個弟弟面前并未言語什麼,再次叮囑哥倆自家好好檢查作業,順便交代葉紅也好好檢查檢查假期作業,而後說她前往鎮上一趟,就騎着家裡的半舊自行車出了院門。
看病人自然不能兩手空空,知道這個理兒,葉夏在半道上,趁着四周圍沒人,從空間裡取出兩瓶這個年代特有的水果罐頭和一包水晶糕點,用網兜裝着,一路騎車到鎮衛生院。
“主人,病房裡這會隻有姑爺一人,你快進去吧!
”
放好自行車,葉夏拎着網兜走進門診大門,從一護士口中打聽到洛懷民,也就是陸向北所住的病房,腦中适時響起系統的聲音。
葉夏有些無奈,她是光明正大探望傷号,需要擔心病房裡有他人在?
不過,沒外人,倒是方便她和愛人說兩句私密話。
輕叩病房門,半晌沒聽到裡面傳出聲音,葉夏不由把門推開,拎着網兜進入病房,就在這時,躺在床上,眉眼俊秀,面皮白皙細膩,
沒多少血色的年輕小夥兒緩緩睜開眼。
病房門被葉夏随手阖上,這會子兩人四目相接,整個病房裡靜寂得落針可聞。
須臾後,葉夏眨眨眼,彎起唇角,清亮的眸中笑意萦繞:“聽說你被人開了瓢我過來瞧瞧。
”
陸向北笑了,聲音透着些許虛弱:“夏夏……”
通過系統,陸向北知道在這個世界,媳婦兒和他是同村,且他具身體的原主人昨日從河裡救上來的女孩子名叫葉夏,給他和他媳婦兒創造了在一起的有利條件。
醒來沒多久他還想着什麼時候能和媳婦兒見面,不料,媳婦兒這麼快就出現在他面前,真好!
“很疼吧。
”
扶愛人坐起身,葉夏直接在空間取了杯加有靈泉水的溫白開,讓愛人就着她的手喝了下去,便于陸向北的頭部的傷勢恢複。
“中度腦震蕩,剛醒過來那會總感覺惡心想吐,這會兒好了一點。
”
喝完水,陸向北半躺在病床上,柔聲問:“你還好吧?
”
葉夏輕點頭:“就你一個人?
”
陸向北正要回應,病房門被人從外面推開,随之洛母提着端着一洋瓷盆,手拿毛巾走進來。
“嬸子。
”
葉夏禮貌地問候了聲。
洛母淡淡地應了聲,招呼葉夏坐到椅子上,說:“中午我還聽村裡人說你沒醒過來,這一醒過來不好好在家養着,怎就亂跑出來?
你這孩子也太不知道愛惜自己的身體了。
”
聽似關心的話語,實際上不管是語氣還是表情,洛母始終淡淡的,仔細聽,甚至有點不高興葉夏來衛生院。
葉夏和陸向北又不是個糊塗的,哪裡聽不出洛母話中夾帶的意味,見愛人皺眉,葉夏微不可察地搖搖頭,對洛母說:“我是吃晌午飯那會醒的,聽說五哥受傷住在衛生院,就想着騎車過來看看,順便感謝五哥昨個對我的救命之恩。
”
“都是一個村裡的,任誰看到都會把你救上來。
”
洛母不是不喜歡葉夏做兒媳,隻是不想自家小兒子肩上負擔太重。
無父無母,下面有三個弟弟妹妹,這作為長姐,結了婚,能不管弟弟妹妹的死活?
可她兒子有幾斤幾兩重,她這做媽的再清楚不過,不說養别人,單單養活自個都夠嗆,這要是真因昨個好心救人,把葉家這丫頭娶進門,他們家估計得鬧出不小的風波。
另外,她兒子鬼迷心竅,近一年一直圍着那個姚知青轉,說實話,不單她不喜歡姚知青,就是家裡幾個兒媳也對姚知青看不上眼,
若從姚知青和葉家這個丫頭中選一個做小兒媳,她自然更偏向葉家丫頭這邊,問題是……葉家丫頭的負擔重啊!
洛母心裡長歎口氣,一時半會真不知道小兒子的婚事該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