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人和樂融融,而嫡親閨女出嫁,作為父親自然不能不有所表示,對此,葉夏沒有拒絕宋紹謙着伯府管家帶人送到府上的嫁妝。
共計六十四擡,另有壓箱底的銀票六萬兩。
看到父親着人送來的嫁妝,宋瑞甯心裡是動容的,六十四擡于他們這樣的門第來說,往外拿不算多,卻也不算少,但宋瑞甯從那六十四擡嫁妝中真切感受到了一個父親對女兒的愛——很用心。
是的,宋紹謙在給閨女置辦那六十四擡嫁妝時,的的确确是用心置辦的,且是他親自參與置辦。
時間過得很快,轉眼到秦昭和宋瑞甯的大婚之日。
當京中百姓看到從仁親王府擡出的嫁妝,無不心生感歎。
一百二十八擡,仁親王給甯嘉郡主這個女兒的嫁妝竟然整整有一百二十八台,說是十裡紅妝一點都不為過。
秦昭身着大紅色喜服,騎在高頭大馬上,神采奕奕,嘴角噙着抹淡淡的微笑,棱角分明的俊臉上看起來異常柔和。
鞭炮聲聲響,鑼鼓唢呐齊鳴,宋瑞甯坐在喜轎裡,整個人是又緊張又期待。
很快她就要成為人婦,說不緊張肯定是假的,畢竟自此後,她要在另一個府邸生活,和一個男人做夫妻,攜手一生。
雖說這個男人和她青梅竹馬,兩人情投意合,但她仍感到緊張得很,
然,同時她無比期待婚後的生活,因為即日起,她就要和喜歡的人永遠在一起了,早晨一睜開眼,便能看到對方,他們會一生相伴,養育他們的下一代。
臨近傍晚,新娘子終于被新郎官接進門,可誰都沒有想到,就在兩位新人向長輩行禮之際,何氏握着把匕首陡然間刺向新郎官,這一幕發生的太快,太過猝不及防,不等秦昭和在場諸人做出反應,何氏手上的匕首已然朝着秦昭刺了過來。
“昭兒小心!
”
一把推開兒子,昌國公秦川被何氏手上的匕首刺中腹部。
震驚,不可思議,充斥着周圍每個人的雙眼,就連何氏自己,也難以置信地看着沒入秦川腹部的匕首。
靜,喜堂裡這一刻是死一般的靜寂,還是宋瑞甯率先反應過來,她一把掀開頭上的紅蓋頭,語聲冷靜卻透着急切對秦昭說:“昭哥,快,快叫人去吧娘叫來!
”
秦昭終于回過神,他扶着腹部已被鮮血染紅一大片的昌國公跪坐在地上,讓對方背靠在他懷中,眼眶泛紅,吩咐心腹廖凡迅速起碼前往仁親王府,将葉夏請過來。
待喜堂裡其他人一一回過神,心中唏噓的同時,目中依舊難掩震驚。
大喜之日,繼母不知何故,竟然在一對信任拜高堂時,陡然間手握匕首刺殺繼子,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昌國公秦川此刻神思異常清明,他死死地盯着呆站在原地的何氏,甚是後悔自己讓何氏和他一起坐在高堂上,接受一對新人跪拜。
要是知道何氏如此喪心病狂,他硬願兒子秦昭被人說兩句嘴,是他錯了,大錯特錯,就因為擔心不允何氏出席在婚宴上,不讓何氏坐在高堂接受信任跪拜,導緻兒子秦昭被人說嘴,落下不好的名聲,
便……便一咬牙給了何氏坐高堂接受新人跪拜的體面,卻殊不知,何氏……何氏給他在這大喜的日子整了這麼一出。
她要他兒子的命,毒婦,好一個毒婦!
何氏腦中一片空白,她不知道自己怎麼就藏起一把匕首在袖中,不知道自己怎麼就一個沒忍住,在繼子攜新娘要向高堂跪拜之際,蓦地起身,握着匕首,徑直刺向繼子……
更沒有想到,她手中的匕首沒刺中繼子,反倒刺中公爺,她……她究竟都做了什麼?
“娘!
你為何要這樣?
”
秦明三兄妹個個臉色煞白,滿目驚懼,額角冷汗涔落,他們難以置信,很是難以置信他們的母親如同得了失心瘋一般,在喜堂上刺殺世子。
怎麼辦?
他們該怎麼辦?
三兄妹一遍遍在心裡問自己。
腳步如同千斤重,秦明慢慢走至何氏面前,眼裡淚光萦繞,痛聲再次質問:“娘,你為何要這樣?
為何要那麼對三哥?
”
前來賀喜的賓客被宋瑞甯帶着秦昭的幾個庶出兄弟禮貌地送出府,畢竟府中發生這麼大的事,繼續待客顯然不合時宜。
“何氏,你瘋了!
你一定是瘋了!
”
有秦昭給昌國公喂下的一顆丸藥作用,這會兒昌國公腹部的傷處已不再往外滲血,他臉色蒼白,忍着暈眩,盯着何氏說:
“我早該在十多年前拆穿你真面目那刻就把你休離出府,是我錯了,一時心軟,顧及秦明他們三兄妹的前程,留你這個禍害在府上至今,以至于你在今日對昭兒做出這般喪心病狂之事……”
視線挪向廖青,昌國公秦川吩咐:“準備筆墨,我要寫休書。
”
廖青恭敬應了聲,很快把東西備齊端過來,接着,他單膝跪地,着一旁侍立的小厮将紙放在他背上,用手固定好,方便昌國公這個主子書寫。
“不!
你不能休我!
你不能休我,公爺……”
何氏腦中恢複清明,看向昌國公又是驚恐地搖頭,又是欲撲向昌國公,都無需昌國公吩咐,兩名老媽子頗有眼色地上前,抓住何時的左右胳膊,将人緊緊地鉗制住,任憑何時掙紮,都無法得到自由。
秦薔是何氏閨女的名字,看到母親即将被父親休棄,想到母親前一刻做出的事,捂住嘴“嗚嗚”地哭出了聲。
她想要在父親面前為母親求情,奈何她沒有理由去那麼做,母親,她的母親要殺死世子,卻意外傷到父親,她哪來的臉求父親放過母親,不要休棄母親?
“把休書給何氏,人直接送往衙門。
”
寫好休書,昌國公秦川把休書遞給廖青:“如實禀報。
”
随着廖青應聲,昌國公秦川終于支撐不住,陷入昏迷。
“爹!
”
秦昭悲聲大喊,這是他自五歲以後,自祖母過世後,第一次喊出這一聲“爹”,是發自内心深處喊出口的。
然,昌國公眼下無疑聽不到,不然,定會高興得熱淚盈眶。
“昭哥,爹沒事,隻是昏迷,等娘到了,定能順利幫爹完成手術。
”
其實她也能操刀,可為了保險起見,由娘操刀更為穩妥些,畢竟她尚處在實習期,又被今日之事震驚到,短短時間裡很難做到心平氣和,去完成一台手術。
何氏的嘴巴被老媽子用一團棉布塞住,不顧她掙紮,不顧她眼裡的恐慌和懇求,廖青安排侍衛護送,與那兩名鉗制住何氏的老媽子,很快便把人帶離喜堂。
“娘……”
秦薔踉跄着追至喜堂門口,聲嘶力竭地喊着那生養她的母親,她欲追出去,被胞兄秦時一把扯住胳膊:“你現在追上去有什麼用?
”
秦時是何氏的次子,性子有些懦弱,且較為木讷,他忍着心慌害怕,緊抓着妹妹秦薔的胳膊不放。
父親被母親傷到,現處于昏迷中,生死未知,而且母親在刺殺世子時,喜堂上有那麼多人看着,事情想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他覺得沒多大可能。
世子不僅僅是世子,不僅僅是他們的三哥,對方還是朝廷命官,母親在大庭廣衆之下欲對其不利,即便父親看在他們三兄妹的面子上有心放母親一碼,作為險些被害的一方,世子能大度到當做什麼事都沒有發生?
何況世子是新帝曾做太子時的伴讀,身後又有仁親王那個義母在,發生今日這樣的事,仁親王能不為她的義子兼女婿做主?
葉夏被驚到了,好好的大喜之日,卻被何氏給搞砸了,且差點鬧出人命,忍着心中騰起的憤怒,她拎着急救箱,騎快馬随廖凡趕至昌國公府。
而在她到來前,宋瑞甯已經布置好一間簡易手術室,見自家娘到了,母女倆立馬給自身消毒,穿上手術服,戴上醫用手術口罩和手套,開始為昌國公做手術。
值得慶幸的是,昌國公并未被刺中要害部位,整個手術過程很順利。
“不用擔心,昌國公的手術很成功,最多一個時辰人就能醒過來。
”
安慰秦昭一句,葉夏又叮囑宋瑞甯一番,而後沒在昌國公府多留,返回自家府邸。
“三哥,對不起!
”
得知昌國公的手術成功,秦明緊繃的心弦稍有放松,這時,他走至秦昭面前,“撲通”一聲跪地,見他如此,秦時和秦薔緊跟着跪在秦昭面前,異口同聲亦說了句對不起。
薄唇緊抿,秦昭面無表情地看着這兄妹三人,半晌,他唇角微啟:
“我不會幹涉衙門辦案。
”
這話不難理解,何氏會如何,由衙門公事公辦,他不會仗着身份去給衙門施壓,給何氏定重罪。
秦明臉熱,滿目愧疚說:“三哥誤會了,我不是為我娘在向你求情,我隻是……”
擡手制止秦明繼續說下去:“父親尚在昏迷,你現在無需多言,等父親醒了,看父親是個怎麼安排。
”
“昭哥,你去歇會吧,我在這守着父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