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三章 禍水東引
孫直是當過一方捕頭的人,這會兒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呢?
今遭就是自家小舅子和李家勾結,冒用了眼前這宋小娘子家蓋澆飯的名頭,從中撈油水了!
但這會兒他不能定鼠三的“罪”。
若鼠三是個普通人便也罷了,那自然是該怎麼罰就怎麼罰!
可他弄這行會,雖然不是想憑借這個行會大肆搜刮錢财,卻也是為了自家人考量,想借着這個行會讓自家過上跟從前一樣、甚至更上一層樓的好日子!
孫直無兒無女,還對自家小舅子寄予了厚望,希望他往後能當自己的二把手。
自家小舅子本就沒什麼威望,今遭當着行會上下責罵了鼠三,往後鼠三如何在行會裡頭立足?
而且他是散盡了家财,跟着妻子來到的這豐州城。
弄這行會的花銷都是老丈人出的!
讓鼠三不好過了,他老丈人、他妻子得是什麼想法?
真要鬧出個大義滅親的戲碼,回頭鬧個家宅不甯都是輕的!
可若是高高拿起,輕輕放下,剛才還說什麼“沒有規矩不成方圓的”他,就成了個活笑話了!
是以,孫直黑着臉瞪了鼠三一眼,然後看向宋玉枝,拱手笑道:“行會初初成立,多得是不完善的地方,下頭的人訂個飯食都稀裡糊塗的,讓小娘子看笑話了……不過,孫某有一事不明,小娘子怎麼會以為自己接到了我們行會的單子,特地送飯食過來?
”
說着,孫直看了離他最近的兩個苦力一眼。
那二人自是他的心腹擁趸,其中一人得了他的眼神就會意過來,立刻出聲道:“我聽着方才三哥的話,他自打和眼前這宋小娘子發生了口角,就未再去過了。
毛壯兄弟又沒把人認對……從頭到尾都沒有她家的事兒呀,她今日過來幹啥?
”
另一個附和道:“是啊,我們行會第一次聚會,她這是過來幹啥?
因為沒接到訂單心懷不忿,特地過來挑事兒、砸場子的?
”
劉大全立刻反駁道:“宋小娘子怎麼會是這種人?
人家是本本分分的買賣人,砸咱們的場子對她有啥好處?
!
”
“好不好處的誰知道呢?
”有人哼笑,“劉大全,前頭是你引薦的這小娘子家的蓋澆飯,現下大夥兒隻是提了一嘴,你就急着跳出來幫人說話……我看跟人勾結的不是三哥,而是你跟這個宋小娘子吧!
”
“放你娘的屁!
”劉大全再老實那也是有脾氣的,聞言怒目圓瞪,拍着桌子一站而起,“我打爛你的臭嘴!
”
“你是什麼東西?
要沒有這行會,也就是碼頭上的癟三而已!
來,爺爺跟你練兩招,看看誰打誰?
!
”
屋内哄亂起來,衆人起哄的起哄,勸架的勸架,誰還顧不得上什麼蓋澆飯的官司?
甚至還有不明就裡的和事老勸宋玉枝快些離開,别回頭真的打起來了,殃及池魚!
動靜鬧得有些大了,趙大娘沖了進來——
這苦力行會聚會都是大老粗,趙大娘哪裡放心的下她隻身前來呢?
她跟着宋玉枝一道推着推車過來的,她一直在院子裡候着呢。
眼看着要亂起來了,趙大娘将宋玉枝拉到身邊護着,用眼神詢問她要不要趕快離開?
宋玉枝搖了搖頭。
她先前默不作聲地看完了一場互相甩鍋的大戲,一切的發展都在她的預料之中。
但沒想到那孫直三言二語之間,就用出了一招禍水東引——他那幾句話看着是在賠罪和提出疑問,其實是在轉移一衆苦力的注意力!
若是放任不管直接走了,今日過後,這苦力行會上下誰還會記得一切都是鼠三弄鬼,隻會覺得本來是行會大好的日子,偏她這外人來鬧了一場,弄的大夥兒不歡而散!
而且還連累劉大全這好心幫着介紹單子的熟客,甚至宋玉枝本人的名聲還會受到影響。
即便她不是古代土著,并沒有把名聲看的比天還大。
但她跟劉大全分明就是清清白白的,憑什麼要被人胡亂編排?
“諸位别吵了!
”嘈亂的環境裡,宋玉枝的聲音很快被湮滅了。
趙大娘雖然不知道她要做什麼,但她當了宋玉枝的助手,當機立斷地就抄起桌上幾個飯碗,砰砰砰連砸三下。
尖銳的脆響聲壓過了嘈雜的人聲,宋玉枝立刻瞅準空檔開口道:“劉大哥也歇歇火,說起來都是我的錯。
”
劉大全正跟人争的臉紅脖子粗的,眼看着就真要和人動起手來。
聽到宋玉枝這話,他立刻轉過頭道:“小娘子不必委屈自個兒,這哪裡是你的錯,分明就是……”
分明就是鼠三的錯嘛!
後半截話還未出口,冷靜下來的劉大全被驚出了一身冷汗。
他方才在做什麼?
!
明明前頭他還知道顧及宋玉枝的名聲,這才特地都沒去幫忙。
現下幾十雙眼睛看着,他真要和人打起來,才是真的把宋玉枝架在火上烤!
那鼠三會演戲,宋玉枝難道不會?
宋玉枝用帕子擦了擦眼睛,立刻“歉疚”地紅了眼眶,“不,其實事情是這樣的。
近來換季變天,我身子有些不爽利,前兩日我在攤檔上炒完菜就早早回家歇着了,旁的事務都交由我娘看顧。
今兒我覺得好了,我娘卻又不大爽利,換她在家歇着了。
晨間我家趙大娘幫着買菜,聽到了好些個苦力大哥說今日能在聚會上吃到我家的蓋澆飯……”
這次不用劉大全出聲了,他那兩個同村的夥伴道:“對,我們下工的時候确實看到一個人很像這位趙大娘,當時還當是看錯了呢!
”
他們這一作證,宋玉枝的話便越發可信了。
“我當時正忙的不可開交,猛然聽說這事兒,還當是我娘接了單子忘了和我說,或者是我前頭病糊塗了,接了單子給忘了。
這才立刻做了飯食送過來……絕對沒有砸場子的意思!
”
白淨瘦弱的姑娘家,紅着眼睛站在滿是大老粗的堂屋中間,看着就讓人揪心,即便身旁還有個面相兇惡的趙大娘,那也同樣是個婦道人家。
說她們一大一小兩個女子來砸幾十個男人的場子,傻子也不會相信!
堂屋内又安靜了幾分,有前頭光顧過宋玉枝家攤檔的苦力仗義執言道:“小娘子是弄錯了,可小娘子弄錯後那也是花費了自家的食材做飯食,又特地送了過來,虧的也是小娘子,又沒有強賣給咱們!
幹啥要道歉?
!
”
“說來要不是鼠三說訂的就是小娘子家的蓋飯,也那麼告訴了咱。
咱們怎麼會對外那麼說?
小娘子又怎麼會聽了一耳朵弄錯了?
”
“對啊,說來說去還是那鼠三的錯!
”
有人還趁亂嘀咕了一句:“就是,也不知道方才是哪個龜孫想岔開話題,好一通胡編亂造,老子差點就被帶偏了,真以為這小娘子是來搗亂的!
”
一旁的“龜孫”孫直頓時被氣黑了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