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賣野豬
宋玉枝好一陣無語。
宋家過去的家境很不錯,即便原身癡癡傻傻,二房也不受待見,但生活品質在時下并不算低,在流放之前原身隻是有幾分瘦弱,不算發育不良。
古人普遍不高,自己在流放路上還竄了一截,現下這一米六不到的身高已然很有含金量了!
也就是老黑和沈獵戶魁梧高大,才襯得她格外矮小。
怕那老黑見杆往上爬,又跟自己動手動腳的,宋玉枝幹脆假裝不高興,走到了沈獵戶的另一邊。
少年人正是要面子的時候。
老黑自覺說錯了話,也不好意思再往宋玉枝身上靠,隻幹笑着和沈獵戶搭讪道:“沈兄弟往常不都是和那牛二一道嗎?
怎麼今兒個隻自己進山。
”
沈獵戶看了宋玉枝一眼,見她似乎不想提之前的事,便隐去了一部分,隻道:“那牛二心太黑了些,今日我們已經散夥。
”
“诶!
散夥散得好!
過去你倆走的近,有些話我不方便說。
他那人出了名的偷奸耍滑,占便宜沒夠!
”
沈獵戶又恢複了沉默,隻颔首并不接話。
天黑之前,一行人順利抵達城門口。
守城的士兵依次檢驗文書,一一放行。
進城之後,老黑讓夥計把短工領回柴炭行結算工錢,而後對着沈獵戶道:“那牛二氣量狹小,在城裡又有一群狐朋狗友充,未免夜長夢多,我覺得還是趁早将這野豬脫手的好。
”
宋玉枝同樣點頭。
她倒是不了解那牛二,隻是覺得這剛死的野豬和死了一夜的野豬絕對不是一個價格!
沈獵戶颔首,“不過之前我打到的獵物都是他負責出售,現下倒是不知道該賣往何處。
”
“我跟一家酒樓的掌櫃有些交情,我帶你們去?
”
擱之前,老黑和沈獵戶隻在山上有過幾面之緣,并不算多相熟,未必會有這般熱心腸。
今兒個有宋玉枝這恩人和沈獵戶同行,老黑就表現得格外熱心些。
宋玉枝本也隻是裝生氣,眼下繃不住臉了,笑道:“那就拜托給掌櫃的了。
”
随後老黑就把他們帶到了一間酒樓,還挺巧,正是宋玉枝之前打聽到的那間吉祥酒樓。
豐州城門關的早,天黑就下鑰。
但城内到亥時,也就是晚上九點之後才開始施行宵禁。
吉祥酒樓有三層,現下正是酒樓生意好的時候,一樓大堂座無虛席,人聲鼎沸。
三人剛趕着闆車上前,門口迎賓的夥計就不耐煩地擺手道:“這個時辰了,店裡什麼都不收,快把車趕走、别擋了客人進門……”
等看清走在闆車旁邊的老黑,那夥計這才沒再趕人,笑着道:“是我眼拙,沒看清人。
黑爺這是來找我們掌櫃?
”
老黑笑着說是,把闆車駕到稍遠的地方,而後讓宋玉枝和沈獵戶等待一陣,便進去尋酒樓掌櫃。
宋玉枝難免往裡張望幾眼——将來她肯定要開一個不輸給吉祥酒樓的大酒樓!
未多時,一個四旬左右的中年人跟着老黑出了來。
經過老黑引薦,宋玉枝才知道這人是吉祥酒樓的大掌櫃,姓呂。
呂掌櫃繞着闆着走了一圈,先連聲誇了幾句“不錯”,又有些惋惜道:“這麼壯的野豬,又是年節前。
若是能抓到活的,少說能賣個百兩。
現下死透了,我這至多隻能出三十兩。
”
老黑同他相熟,直接就道:“這野豬才死了不到半個時辰,又是隻頭上中了兩箭,别的地方都完好無缺。
呂老哥價格也差太多了……可不好壓我兄弟的價。
”
呂掌櫃也不同他見外,直接呸了他一聲,“咱倆一個村出來的,我是啥人你不知道?
”
宋玉枝試探着問:“活的野豬可以找人運送,往州府、甚至京城那樣的地界送,那邊的客人出得起價格。
死豬的話,便隻能在豐州城裡售賣,所以價格差了數倍?
”
“小兄弟年紀不大,見識倒是比一般人廣!
”呂掌櫃笑着看了宋玉枝一眼。
老黑轉身壓低聲音道:“我這老哥确實是個厚道人,你們看……”
沈獵戶沒說話,隻看向宋玉枝,讓她決斷。
宋玉枝覺得這價格挺公道的了,尤其是對比前頭那牛二說的三兩銀子,三十兩銀子俨然就是天價了!
畢竟她前頭雖然對着野豬說的頭頭是道,這個那個都能賣錢,但中間得花費不少時間和心力,而且今遭純粹是沾了老黑的光,能讓呂掌櫃這樣身份的大酒樓掌櫃親自接待。
若讓他們自己折騰,不僅是手續複雜,若是遇上個牛二那樣奸猾心黑的中間商,看她年輕面嫩、看沈獵戶沉默寡言……指不定得生出多少麻煩。
宋玉枝點了頭,呂掌櫃便使人把野豬擡進後廚,爽快地給出了三十兩銀票。
而且他還想着宋玉枝他們一行三人,所以特别周到地給了三張十兩的小額銀票。
宋玉枝幫着前後奔忙這一場,固然是因為路見不平,見不得牛二那醜惡嘴臉。
同時當然也因為沈獵戶說了要給自己醫藥費作為補償——若真讓牛二拿野豬賤賣,她至多得個一兩半、二兩銀子的湯藥費。
現下野豬賣的價格高,她想着自己也能分個三五兩了。
結果下一瞬那沈獵戶接過銀票,轉頭就全部遞送到宋玉枝眼前。
還是讓她決斷的意思。
宋玉枝有些懵,一臉疑惑地看向沈獵戶。
隻聽那一路上都寡言少語的沈獵戶破天荒地說了個長句,“原先當着牛二的面,我說了我那半頭野豬賠給你當醫藥費,現下你幫我把野豬賣了,所以屬于牛二的那半份也該歸于你。
”
竟是要把一整頭野豬賣得的銀錢都給她!
宋玉枝先是一陣無語,不由心道這獵戶的腦回路還真是……
人家待她挺好的,她也不能在心裡說人壞話,隻是難免想到難怪那牛二敢把價值三十兩的野豬說成三兩,眼前這獵戶也太好欺負了!
随後便是心動不已。
那可是三十兩銀子啊,正好夠自家交戶籍銀錢了。
但是心動歸心動,宋玉枝沒要。
君子愛财,取之有道。
這沈獵戶人是生的魁梧壯碩,豐神俊朗,但身上的衣服是粗布的,連件襖子都沒有,那副弓箭看着也是手工做的,木料很是一般。
可想而知家境也是貧寒的很。
打獵又是看運氣吃飯的活計,不是見天都能抓到這種大型獵物。
加上他得罪了同村的合作夥伴,如老黑所言,那牛二是出了名的心眼小。
後頭大概率會給他使絆子,找麻煩……
而且說來打這野豬還是他出力最多。
另外老黑也出了不少力。
一則是前頭說過的,能見到呂掌櫃已然是沾了他的光。
二則那闆車若是老黑自己的,借了也就借了。
偏時間緊迫,眼瞅着城門就要關了,隻能用柴炭行的闆車頂着。
說起來是老黑在沒問過東家的情況下公器私用,好些個夥計都瞧見了,讓有心人告到東家耳朵裡……
時下很多人都迷信,認為常用的東西沾了血就不吉利。
柴炭行才出了一堆夥計中毒的事兒,東家這會子怕是更忌諱這個。
不得把那闆車從裡到外清洗一遍,再請鋪子裡的夥計吃個飯,堵住他們的嘴?
宋玉枝不徐不疾地說完了自己的想法,最後道:“我确實缺銀錢,但我隻是差個本錢,有手藝傍身,往後不愁安身立命的,并不需要人可憐。
大家都出了力的事兒,讓我一人拿銀錢,我心下難安。
”